另一边,项羽坐在席上,脸色已然沉了下来。
他自认为战功与刘邦不相上下,麾下将士更是骁勇善战,攻城拔地,所向披靡,功劳绝不逊于刘邦。
可怀王却第一个封赏刘邦,且赏赐如此厚重,这让他心中极为不快。
范增察觉到项羽的怒意,连忙低声劝道:“将军稍安勿躁,诸候皆在,不可失了风度,暂且忍耐,后续自有分晓。”
“竖子安敢欺我!”
项羽强压怒火,冷眼旁观。
接下来,熊心又陆续封赏,英布赐地,增兵五千;陈婴统领彭城周边防务;吕臣被封为司徒,执掌朝中军机大权,统筹兵马调度。
就连此前屡战屡败的宋义,也被封为卿子冠军,赐兵万馀。
“项将军勇猛,赏长安侯爵,仍领本部兵马,辅佐卿子冠军行事。”
一圈封赏下来,熊心才终于叫到项羽。
封赏的仅是一个空爵位,既无封地增兵,反而要受宋义节制,兵权被变相削弱。
“臣,领旨。”
如今项梁刚死,项羽羽翼未丰,纵使心中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忍怒气接受这份空壳封赏。
陈普看得透彻,熊心此举拉拢吕臣、宋义等势力,全力打压项羽,巩固自身王权。
心中暗忖:“义帝果然有手段,不过是借势而为,便将帝王制衡术玩得炉火纯青。”
在场诸候皆是明眼人,自然看穿了怀王的心思,暗叹其有手段。
封赏完毕,熊心站起身,语气坚定道:“赏罚已明,今日便议正题。”
“章邯率大军围赵王歇于巨鹿,赵使三番求救,唇亡齿寒,若赵复灭,楚必难保!寡人决意出兵伐秦,救援赵国!”
殿内瞬间陷入死寂。
秦军经章邯整训后锐不可当,破周文、诛陈胜、杀项梁,连败诸候,早已成了各路义军的梦魇。
在场诸候面面相觑,没人敢当出头鸟。
“一群无胆小儿,方才还喊杀章邯,如今一个个缩头乌龟。”
项羽坐于席上,因方才封赏被削权的事憋了满肚子火,此刻只闷头饮酒,一声不吭。
吕臣出列劝道:“大王三思!秦军士气正盛,我军不如先稳固已得城池,休养生息,待兵强马壮再图后举!”
宋义也跟着说道:“吕将军所言极是!可遣使连络韩、魏、燕等国,待诸候联军齐聚,再合力攻秦,胜算更大!”
“所言有理。”
“不可轻易动兵。”
……
众将纷纷附和,反对伐秦的声浪此起彼伏。
熊心早料到此情,目光越过众将,落在刘邦身上:“武安侯,你怎么看?”
刘邦从容出列,朗声道:
“大王决策英明!秦乃天下公敌,若放任章邯灭赵,下一步必挥师南下攻楚,退无可退!臣愿遵大王号令,出兵伐秦!”
他看向陈麒,偷偷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贤弟你看着办。
陈麒泰然出列,“臣确有一计,可灭秦!”
他用的是灭,而不是攻或伐,“灭秦”二字一出,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范增端着酒盏冷笑:“我竟高看了他,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这般大话,与自寻死路何异?”
“黄口小儿,妄言欺君!章邯二十万大军屯于巨鹿,关中尚有十万守军,函谷关天险难越,你凭何说‘灭秦’?”
“便是武信君在世时,也只敢言‘抗秦’,你一个无名小将,竟敢口出狂言!”
面对满殿质疑,陈普神色平静,缓缓道:
“北上攻章邯,西进掠秦地,两路齐出,秦必亡矣!”
“两路分兵?简直是痴人说梦!”
“如今我军新丧主帅,兵力折损过半,凭什么敢与秦军主力硬碰硬?”
“再分兵西进,岂不是让两路兵马都折损!”
殿内诸候依旧哗然,质疑之声不绝于耳。
“肃静!”
熊心知晓这位奇将绝非空言无实之辈,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遂道:“陈将军且细说此计,寡人愿闻其详。”
陈麒上前一步,手指殿中悬挂的舆图,朗声道:
“此计内核有二,一是由我军主力北上驰援巨鹿,与章邯正面抗衡。”
“二是同时另遣一军从砀郡西进,沿颍水入黄河,直逼函谷关,直捣秦之心腹。”
“一派胡言!”
诸候当即驳斥,以前全盛的时候都打不过章邯,现在虚弱还能打?
疯了,这人疯了。
刘邦心中骇然,但一想到自己这位贤弟一次又一次给奇谋神算,便一狠心,站出来力挺陈麒,“我信陈麒之计!”
项羽此刻也按捺不住胸中怒火,起身道:
“章邯杀我叔父,此仇不共戴天!我愿率军出征!”
熊心当即拍板:“便依陈麒之计,分兵伐秦!”
他扫视全场,见诸候不甚赞同,于是高声宣布:“寡人在此立约,先入定关中者,封关中王!”
“关中王”三字如惊雷炸响,殿内瞬间沸腾!
关中乃秦之内核,沃野千里,府库充盈,自商鞅变法以来便是天下最富庶之地。
这道约定不仅函盖楚将,更囊括韩、魏、赵、燕等诸候将领,无异于抛出了一块足以让所有人疯狂的肥肉。
“大王,某愿领兵!”
“我愿出战!”
……
方才还畏缩不前的诸候将领,此刻纷纷跪地请战,殿内群情激昂。
只是细细看去,众人争抢的几乎都是北上救赵的任务。
毕竟诸候都很清楚,巨鹿有赵王求救,各路诸候必然陆续驰援,合兵一处后胜算更大。
而西进之路却如孤胆闯险。
从彭城到关中将近千里,沿途秦城林立,如果想进关中,这些沿途的城池打是不打?
打了,就要消耗兵力,这么多的城池,少说也有近百个,一个城池消耗百人,损兵折将便也数以万计。
不打则腹背受敌,稍有不慎便会全军复没。
陈胜当年率十万大军西进,尚且在函谷关下折戟沉沙。
如今楚军新败,谁又敢去闯这必死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