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都凑上来看着他们已经瞧过无数遍的这张蓝图,
水厂的布局,大门朝着正东开着,来自岭南的引水渠从西北方向进入厂区,而生产场所则大部分位于中央。
南面是一片开阔地,因为往港九输水的渠道就埋在地底下。
“第一支队伍和苏老板都是从东面进去的。”
陈瑛伸着手指在图纸上比划着名:“证明东边可能有什么凶险,我说实话,我自己手艺一般,苏老板都过不去的坎,我铁定也会栽——”
穆损开口道:“那按你的说法,这人最好还是别救了,毕竟雄爷都折了,咱们的本事肯定也办不成。”
陈瑛转头瞧了一眼这个活老鼠。
一开始还以为这小子不知道怎么觉得梁乾兴靠不住,原来是属炸药的,碰见谁都要两句。
鬼佬为什么找这样注定短命的人当线人?
“雨水之中满是邪气。”金辉看着水厂的地图眉头紧皱:“越是积水之处,邪崇也就越厉害,
这才是他们走东门的原因,东门这里积水少些。”
陆姿也走过来看着地图:“南面虽然开阔,但是积水多,邪气也就多。但如果反过来想,岂不是邪气少的地方出事了,邪气多的地方反而会好走?”
陈瑛转过头看着这位便宜师姐。
老陆是怎么养姑娘的,思路如此清奇,邪气少的地方你都对付不了,邪气多的地方岂不是自取灭亡。
“我觉得南面可以试一试,若是厉害,咱们退就是了。”
叶兰志也走了过来:“比起雄爷那对人马,咱们的确是不如,但有一点比他们强,各位跟我都有自知之明,咱们是十二万分小心,雄爷他们想得多些,着急救人,觉得不能坠了名头,反而会出事。”
梁乾兴看着他们的意思,心想这还不是听了我的意见,怎么三言两语的变成他们想的了?
不过这样也好,梁乾兴心想,等你们都交代了可怨不着我。
了空和尚见周围的人都统一了意见,他也摸着胡须表示赞同。
意见大概定了,一行人也就动身,沙威早就备好了商务用小巴,拉着一群人直奔水厂。
大雨沱,港九城内的道路许多都不能通行,小巴底盘高一些,勉强还算是可以冲出一条路,
但也是要左绕右绕。
大概开了三十多分钟,这才转向环城道,又开了二十多分钟,才看见远处的厂区。
几个穿着雨衣的警员拉着警戒线,将道路彻底封闭。
“不能过了,前面是封闭局域,你们赶紧掉头。”
领头的警员挥舞着指挥棒。
负责开车的司机拿出来塑料袋包着的文档给警员看了一眼,又说了几句话,他们这才放行。
“列位,我这有个消息,免费送给大家。”
叶兰志缩在后排座椅上,他倒是有些君子死冠不免的意思,这么要紧的任务还穿着整齐的西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参加什么舞会。
穆损哼唧两声:“哎呦,叶老板不想着挣钱了,这可是稀罕事。”
他倒是一贯的阴阳怪气。
叶兰志不以为接着说道:“雄爷他们进去之前,鬼佬也派人进了水厂,一个都没回来。听说领头的是应急管理处的副处长。”
陆姿凑上来问道:“谁?新上来的姓麦的,还是那个老斯?”
“这种大事肯定不是走后门上来的麦浩礼能顶上来的了。”叶兰志说的时候眼睛不经意的扫过陈瑛:“是斯考特带人进去的,听说一个小时之后人就没了。”
“怎么没的?”
一个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竟然是金辉问的。
这位老前辈自从一上车就闭目养神一言不发,这会却来了兴致。
“不知道,鬼佬有一种技术,能够知道人的生死,类似咱们的命灯,斯考特在里面也就挺了一个小时。”
叶兰志笑了笑:“要我说咱们先往里走二十分钟,到点了立即就往回撤。”
“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不早说?”
穆损还在挑刺。
“因为其实大家都知道。”
陆姿横了他一眼,杏眼之中流露出不屑。
陈瑛望向车里其他人,一个个脸上的确没有什么变化。
显然这个消息早传出来了,但是之前在会上的时候一个开口的人都没有。
“陆大小姐的意思是,列位知道这个消息却瞒着我?”
穆损眼睛冷漠地扫视过眼前众人。
“嘿嘿,还真是长见识了。”
陈瑛也不准备惯着他了,直接开口说道。
“你要是不服气可以直接落车。”
“对不起,是谁裤裆没”
陈瑛闭着眼晴靠在座位上接着说道:“要滚就快点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东西了。”
“你小子哪位?”
“陈瑛,你不想来可以走,不要在这里恶心人,梁道长你说对不对?”
梁乾兴本来在座位上看热闹,忽然就被陈瑛拉入战局,他也有些发懵,一时不知道该帮谁说话。
“我要是帮着穆损说话,平白惹上了周围这些人,可要是帮着陈瑛说话——那是真恶心——"
别人不清楚,梁乾兴心里可是明白,这个陈瑛就是自家师尊的对头,三师弟温秋实的命多半也要记在这小子头上。
梁乾兴略一思付还是装出一副爽朗的样子。
“陈施主说得不错,既然来了,那就同心协力,不要挑三拣四,不想来早点落车,免得咱们互相眈误。”
梁乾兴这一句话说完,穆损就直接咬上来了。
“你这个臭牛鼻子,姓陈的小白脸替你说两句话你就帮着他咬人?当狗也没有这么贱的。”
我尼玛。
梁乾兴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陈瑛什么时候帮自己说话了?
“穆施主,贫道言尽于此,周围的各位施主都看着呢,公道自在人心。”
小巴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前面是一片围墙圈起来的厂房。
雨不知道何时已经不下了,只有一片深沉的雾气围绕着远处深深浅浅的影子。
周遭一切静悄悄的。
“到了,各位还是止语吧。”
金辉站起身来:“穆损,你还是回去吧。”
“恩?”
穆损瞪大了眼晴望过去,纸扎金家搬到港九已经一百多年,五代人经营着家业蒸蒸日上,在整个岭南江湖上都是有字号的。
金辉身为纸扎金家的当家人,就算是穆损这样的疯狗也不敢胡乱攀咬,
“金爷,您是知道我的,我就是念叻两句,真没有什么坏心思,陆小姐、梁道长、陈兄弟,我就是这么一张嘴,您几位别见怪金辉不惯着他的毛病:“走吧,一进水厂就是生死局,容得半点差错,你有胆子进去,我没胆子留你。”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算是穆损再怎么不要脸也没法呆了,但是他来之前收到了命令,说什么也要跟着进去,只能继续服软。
“金爷,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穆损苦笑着说道:“您几位就算是赶我走,我也要厚着脸皮跟着。”
金辉冷哼一声:“那你好自为之,到了里面再生是非,别怪我不讲情面。”
陈瑛抱着骼膊冷冷瞧着。
这水厂周围的确是跟外面不一样。
没有一点邪气,只有一团宁静的雾气,就象是个普通的废弃工厂。
雨水在水厂外面三四百米的地方下着,里面一点雨水都没有。
就象是有人在这里画了一道界限,让雨水不能入内。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一内一外,两重世界,果然有些奥妙。”
了空和尚双手合十。
“前方没有一点邪气,倒是出人预料。”
金辉望着前方,眼中流露出一丝审慎。
“这倒是跟我金家先人的笔记有所吻合。”
“愿闻其详。”
了空和尚转身问道。
金辉凝重地说道:“当年我金家有先人曾经误入无终城中,他最后有幸逃脱,不过也丢了半条性命,三个月后就死了。那位先人曾经说过,无终城非常干净,没有一点邪气,就象是一座陷入沉眠之中的城市。”
无终城?
陈瑛望向前方的浓雾,在左眼的视角之中,前方哪里是没有邪气?
炽烈的邪气如同一条狂龙连接天地,将整个厂区囊括其中,那邪气喧染之下,眼前的厂区甚至有几分虚界的影子。
这里只是像虚界而已,那无终城本身就在虚界之中,那里安静的如同现世又会是怎样一种恐怖?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梁乾兴望向前方:“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看不见邪气,怕是这些邪气已经化入天地之中。”
金辉从袖中摸出两个巴掌大小的纸人,虽说是纸人,却五官四肢俱全,身上衣衫整洁,看上去栩栩如生。
他将两个纸人凌空一丢,两个纸人迎风便长,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两个身着前朝服饰的男女,除了面容有些呆滞,腮边挂着两坨奇葩的腮红,跟常人根本无异。
金老头向前一指,两个纸人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金童玉女开路,列位跟我一起走吧。”
他念叻一句,迈开布鞋缓步向前,剩下的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跟了上去。
陈瑛刚走几步,跟在他身后的陆姿就轻声问了一句。
“你进来干什么?”
陈瑛回看她一眼,这位龙城的脂虎脸上尽是凝重。
“我欠了苏雄的人情,这次给他还干净。”
“我不信。”
陆姿摇了摇头:“我们陆家有观人之法,你不象是那种为了脸面丢性命的莽撞人。”
“那师姐觉得?”
“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但是你或许可以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