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打赌
“辽使此言差矣！”
一道低沉而有力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声音虽然不大，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方才群情汹涌，大有沸反盈天趋势的朝臣们看着缓缓出列的一人。
只因出列之人是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范纯仁。
自宋神宗元丰年间实行官制改革之后，取消了中书门下平章事与参知政事的官名，将原先职、差不一的职官部门的权力拆分到了原先大多数时候有名无实的三省六部。因此，此事的范纯仁在事实上就等于大宋的第一宰相，百官之首，他开口，自然所有人都得安静下来听他要说些什么。
耶律乙眼睛微眯，打量着眼前这位一看便气度不俗的老臣，却是故意装模做样地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在大宋现居何职？有何见教？”
范纯仁缓缓道：“某姓范，现居大宋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赐教说不上，只不过辽使方才所言颇有不信道理之处，故而有几句话想对辽使说。”
耶律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小范老子之子，失敬，失敬！”
范纯仁此时已经六十多岁了，在朝中为官多年，位高望重，官声卓着。耶律乙看似是敬佩范仲淹的名声，实际上却是在贬低范纯仁借助父亲的声名。实际上范纯仁以科举进士出身，步入官场不久父亲便过世，哪里借助过什么父亲的恩荫？这辽使胡搅蛮缠，阴阳怪气，无中生有的把戏真的是很令人窝火了。
慕容复不满地看了耶律乙一眼，眼神中闪铄着危险的光芒：这狗东西堂而皇之地侮辱本公子的偶象，已有取死之道。他日有机会一定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
范纯仁却并不理会耶律乙话语中的小机关，正色道：“宋、辽两国自澶渊之后，世代通好。至今已将近百年，宋辽既为兄弟之邦，当遵兄弟之礼，兄友弟恭。论理，辽帝与先皇同辈论长幼，辽帝为兄，先帝为弟。而太皇太后乃先帝之母，宋辽两国既以兄弟论交，则太皇太后便是辽帝之叔母。今日是太皇太后六十大寿，普天同庆，宋辽两国士庶闻之无不欢欣鼓舞。于公，辽帝既然备下重礼，派遣耶律大人为使臣，耶律大人当竭尽全力，修好两邦，折冲樽俎。于私，太皇太后是辽帝的叔母，便是长辈，自古以来，哪有小辈到长辈家里给长辈贺寿却夸饰武力，喧宾夺主的？我想请问辽使，方才所为，是何用意？”
范纯仁一番话，有理，有据，有节，耶律乙一时被问住了，他的那一套耍小聪明，占口舌上的便宜的小花招在范纯仁的皇皇正道面前丝毫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不少人在暗地里给范纯仁竖起了大拇指。
耶律乙张口结舌，半晌，方才讷讷道：“我适才所言，不过是出于一片好意，想为太皇太后排忧解难。既然范丞相如此说，倒是我庸人自扰了。来人，将此物抬下去。”
八名精壮剽悍的契丹武士闻言上前，想要将鼎抬起，却听一声轻笑不合时宜地响起：“不就是一尊区区三千斤的小鼎嘛？哪里需要劳动诸位契丹壮士反复奔波？诸位契丹壮士原来辛苦，想来此刻已经十分疲乏了，就让某来代劳吧。”
耶律乙凝神打量慕容复道：“这位大人又是何职？”
慕容复道：“在下如今为云州节度使，并无差遣。”
耶律乙闻言，愕然，随即脸上涌起一丝怒气：“云州乃我大辽之疆土，大宋将云州节度使的头衔授予他人，莫非是窥视我国疆土？”
说实话，大宋这样做确实有点不地道加无厘头，好比后世种花家与白头鹰并立，种花家任命某人为加州牧一个道理。
慕容复道：“非也，非也。此云州并非彼云州，乃耕耘之耘。辽使大人会错意了。”
耶律乙道：“胡说，大宋何时有了一个耘州，分明是你信口开河，随意捏造！”
慕容复轻篾一笑：“辽使大人既然说在下是随意捏造，那还请大人列出证据，否则辽使空口白牙，侮辱一国重臣，大宋依不依不好断言。我可是要向辽国皇帝陛下讨一个说法的哦。”
耶律乙一怔：“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大宋哪里有一个云州？”
慕容复道：“我大宋四百军州，百三十年，其间沿革无算，辽使又能够说上来多少？既然是大人主张，那就应该是大人举证。大人应该自行证明我大宋并无一个云州而某证明大宋有一个云州。”
耶律乙听不懂什么叫“谁主张，谁举证。”他只知道自己好象被慕容复耍了。
他决定不在口舌上面同慕容复继续纠缠，而是冷笑道：“嘿嘿，早就听说南朝文风昌盛，多才学杰出之士。今日看来，果然如此。只是徒以口舌为劳可不是英雄好汉所为。适才这位大人说要搬走这尊大鼎可是实话？”
慕容复道：“自然是实话，区区一个小鼎，我大宋随便一名武将都能搬起来。之所以不动手，不过是顾及主客之道，不愿意令辽使难堪罢了。不想这位大人实在不知礼数，某实在看不过眼，只好挺身而出，为在场诸位大人代劳了。”
耶律乙怒道：“好大的口气，今日你若能够当众举起这大鼎，我便算你是一条好汉子。”
慕容复不屑道：“辽使大人又不是什么绝世美女，某要辽使大人认可某是一条好汉子有什么好处呢？难不成还能封某做一个风月场中的魁首不成？”
这下，所有人都憋不住笑出了声。楚国公主羞红了脸，轻啐一口，心中暗道：“这人真是的，三句话没个正形。真是一个登徒子。”
耶律乙涨红了脸，说道：“那，你说如何？”
慕容复道：“既然是来祝寿的，总该按照我们中原的规矩给主家的寿星磕上几个头，行上几次礼吧？我也不要别的。就请辽使对太皇太后三跪九叩，大礼参拜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