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堂上站了良久,王福总算是清醒过来。
旋即他快步来到了清宁宫外,令其他人备好了膳食和明日天地大祭所需的衣物,静静在清宁宫外等侯着。
一直等到夜深,随同捧着衣物的小太监都在打瞌睡了,清宁宫内才隐约传来了动静。
王福试探性询问,“陛下?”
“进来。”清宁宫内传来了张齐的声音
王福便连忙踢了一脚手底下的小太监,小心推开门走进去。
他先是摆好了膳食,然后接过小太监手中华贵的衣物,使眼色让其赶紧出门之后这才小心走到了张齐面前。
“陛下,明日就是天地大祭了,这是陛下您明日大祭所需的衣物。”
张齐闻言微微台眉。
明日便是天地大祭了?
果然修行起来时间匆匆如流水,山中无岁月,寒暑不知年,莫过于此。
张齐穿过重重帷幕走来,望着王福手中捧着的那绣着金丝龙纹的华贵衣物,伸手在其上摸了一把。
触感细腻,亲肤滑嫩。
不愧是皇上所穿的,就是不一样。
张齐心中如此嘀咕一句,旋即走到膳食边上,拿起筷子,“就在一旁放着吧。”
他腹中饥饿,大快朵颐。
“明日让御膳房换些伙食,成天吃这些,都腻味了。”
“是。”
王福小心将衣物放在一旁,又走来躬敬道:“陛下,按照礼仪,明日卯时便需焚香沐浴更衣,午时举行大祭仪式。”
说着,他斟酌片刻,“不若往奴才伺候您?”
原本沐浴更衣自然是宫中宫女伺候的,但毕竟前段时间出了那档子事儿,王福生怕皇上心中担忧,便主动请缨。
张齐点点头,又道:“卯时太早,眈误朕修行,不如,挪到巳时。”
卯时换算下来是凌晨五点至七点,这太早了,张齐担心自己撑不到午时就会头疼发作。
巳时是午时的前一个时辰,九点至十一点,终归是要距离仪式近一些。
王福尤豫道:“这毕竟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好更改。”
张齐对这些规矩浑不在意,“反正无人知晓,焚香沐浴完之后也只不过是在敬天殿等待,晚一会儿去,无关紧要。”
“可太后那边。”
“她只是太后,不曾是我张家人。”
王福点头,“奴才明白。既然如此,那按照陛下所言行事。”
末了,王福又委屈地说,“今日朝堂之上,太后和太子锋芒毕露,连陛下您的威严都不顾了。”
这话若是换成其他人说,张齐势必要留一个心眼——好浓的奸臣味儿。
但对王福不必。
更何况,如今这形势,奸臣可不敢往自己身上靠。
张齐晓得,王福这话只是在提醒他如今的情况。
接下来,王福必有后文。
果不其然,说完那句话之后,王福小心看着张齐脸色,温声开口,
“陛下,前些时日奴才说起过的那一枚丹药?”
张齐哈哈一笑,拍了拍王福的肩膀,“王福啊王福,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够相信朕。”
王福徨恐,“奴才不敢。”
“人之常情。”
张齐未曾怪罪,王福毕竟是为他好,忠心。
当然,若是丹药真有用,他自然吃了是最好,何苦自找罪受?
可这枚丹药只是如镇定剂的效果,反而更容易出现异常,落人把柄。
“你且将你那枚丹药收好吧,明日大祭,朕自有主张。”
看着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张齐,王福稍稍愣了愣。
隐约,他看见了皇上数年前的模样,雄姿英发。
谈笑间,天下在握。
此时张齐吃饱喝足,放下碗筷,擦擦嘴,转身走入清宁宫深处。
“且退下吧。”
王福俯首,“是。”
…………
…………
太后慈安宫中。
一个老迈的身影战战巍巍站在屋内,边上李公公和另一位年迈的宫女春红正死死地盯着他。
这人便是李公公寻回来的本应早死的那位太医。
太后靠在金丝楠木摇椅上,背对着他们。
“吴太医?”
年老体衰的吴太医小心跪下,“草民见过太后。”
“免礼吧。”
太后只不过是抬了抬手指,“李公公说,你全交代了?”
“是。”
春红给吴太医使了一个眼色。
吴太医不曾明白。
春红便恼怒提醒,“你怎么跟李公公说的,从头到尾重新给太后说一遍!”
吴太医连忙将数年前那件事与自己后面的际遇仔细说了一遍,与春红说的除了字句差别,别无二致。
太后听完,“也就是说,皇上真是染上了厉害的头疾?”
“回禀太后,千真万确。草民敢用性命担保。”
“如此说来,明日天地大祭,皇上必会失态?”
“这……”吴太医迟疑了。
春红脸色一变,“怎么又不对了?快说!”
吴太医扑腾跪在了太后面前,
“回禀太后,此等头疾古怪,按照草民的计算,到了如今,皇上的头疾必定是难以忍受。”
“不过有一种丹药名为定神丹,可麻痹身体,降低疼痛。若是皇上得了这丹药,草民也不敢保证。”
太后又问:“还有这种神丹?”
吴太医:“这丹药自然是有副作用的,此丹药摧神毁智,服用之后浑浑噩噩,如行尸傀儡。常……常用作贼子奸淫良家女子。仔细看,必定能看出来。”
“能查验吗?”
“能!”
太后满意点头,“有你这句话哀家便放心了,明日若是陛下不对劲,哀家让你来查验,可否?”
吴太医身体如筛细糠一般发抖,又瞥见了春红狠辣的眼神,于是赶紧点头,
“太后之命,草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太后忽然转过身来,细长的双眸死死盯着吴太医,“不过哀家还有一事相求。”
吴太医不敢直视对方眼睛,“太后只管明说。”
“哀家让你明日指认皇上之病症。”
“头疾?”
太后摇摇头,“不,疯病。”
吴太医吓得一抖,“这……”
太后微微一笑,“哀家与你明说吧,无论你是否指认,你总归是要死的。你不指认,要死,指认了,也得死。毕竟,哀家不能把你这个把柄放到别人手中。你毕竟都多活了这么多年,如此年纪,应当也够了。不过怎么死,死你一个还是祸害全家,就全在吴太医你一念之间了。”
吴太医跌坐在地,面如死灰,最后苦笑一声。
“草民……莫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