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患上了严重的头疾这件事如今在宫中早就已经流言四起,而作为跟在皇帝身边最久也是最信任的一个人,王福自然已经有所猜测了。
早些年传入宫的太医无几天时间就下落不明,在加之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王福其实比宫中其他人更早知道异常。
陛下寻仙问药,王福早就有猜想或许是与这头疾有关。
这些天,陛下的气色比刺杀之前要好多了。
原先根本就是食不下咽寝不安床,现在至少能痛快吃下东西。
王福心中还高兴来着,尽管陛下仍是痴迷寻仙问药,可总比之前要好。
可临了,天地大祭来了。
陛下这位置来得本就惹人诟病,早先凭着一身文韬武略,压下了那些异议。
但入了清宁宫寻仙问药这几年之后,那些异议就压不下了。
如今形势的险峻,更胜当年。
万一在天地大祭之上出了什么差池,被人拿捏住了把柄,那陛下……
想到了这里,王福担忧看了张齐一眼。
张齐注意到了王福的眼神,动了动嘴唇,“怎么?”
王福不敢多说,“奴才只是……”
“支吾言语什么?莫非不跟朕说实话?”张齐云淡风轻问,“朕猜猜,是不是担心宫中那些流言?”
王福连忙跪在地上,“奴才不敢。”
说着,王福又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说,“陛下,奴才曾偶得一枚丹药,据说能抑制疼痛,不若天地大祭之际,陛下您……”
类似于止疼剂之类的药物?
张齐笑了笑,起身拍了拍王福的肩膀,旋即缓缓转身穿过丛丛如仙云的白绸,走进清宁宫深处。
“起来吧,放心。朕无头疾。”
空旷的声音在清宁宫传荡,王福抬起头来,只看见袅袅烟雾从深处飘来。
深吸一口,慌乱骤散,气定神闲。
王福磕了个头,小心起身退出宫,关上了宫门。
他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丝疑惑。
莫非,陛下真是一切安好?
寻仙问药,只是为了寻仙问药?
他摇摇头,不再猜测。
圣上自是圣上。
清宁宫内。
张齐回想起王福说过的话,心中隐隐浮现出了一丝敬佩。
这具身体的原主真乃枭雄也。
患有如此严重的头疾,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不对劲。
甚至前些年的天地大祭,他都是硬生生熬过去的。
作为这具身体的新主人,张齐可太知道这一股头疼究竟如何撕心裂肺。
而原主竟然能够在天地大祭三四个时辰之中不叫其他人看出任何异常,张齐由衷佩服。
对张齐来说,这次天地大祭是对他的一个莫大考验。
若是他没能够撑住,三天之内,小命难保。
可如今,他的头疾一日之内只能消退一个多时辰。
在天地大祭上,这病必然会发作。
若说硬扛,他可扛不住,只能另想些别的法子了。
张齐脑海之中回忆起天地大祭的各项仪式,等了然之后,缓缓闭上眼睛修炼。
修为缓慢增长,而其面容,愈发平静。
……
太后寝宫内。
无烟炭火正缓慢燃烧着,几个宫女服侍着那躺椅上的大贵人,小心仔细,生怕出了一丝纰漏。
“听说,玲妃那个木脑袋跑进清宁宫给皇上送头疾药去了?”
太后懒洋洋地问。
一个年长的宫女嘴角挂着笑意,回答说,“是了。听人说进去之后还兴冲冲的,以为自己捡了什么便宜。”
“皇上是个什么反应?”
“皇上未曾动怒,只是说他打扰了自己的修行,让人给她轰出去了。”
“皇上倒是能忍。”太后似是在自言自语,“不过也是,莫家可一直支持他,玲妃手莫家宠爱,若是闹得难看,莫家调转方向,他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那年长的宫女屏退左右,房间里很快只剩下她和另外一个老太监两人在一旁服侍。
年长宫女说,“太后,您不用担心,皇上头疾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太后眼皮子都没抬,“你将王福收买了?”
年长宫女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旋即很快收敛,“不是,是几年前失踪的那位太医,寻到了!”
太后睁开眼。
“人呢?”
“李公公正安排人看押着,保管一丝消息都不会让人知道。”
“是当时其中一位?”
宫女点头,“正是。当年皇上秘密召了三位太医深夜进宫,往返频繁,几日之后,这三位太医领了命令出京卫皇上寻仙药。”
“可刚出京没多久就遇上了匪徒,三位太医连带着马车一起掉进了悬崖。当时皇上还勃然大怒,问责一位护送的将军。”
“而当年掉下悬崖之后,这位太医掉入深潭中被人所救,逃过一劫。他也晓得兴许是皇上动手,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从此隐居在一山村之中。只是他多次替村民治病,渐渐名声远扬,这才被人察觉。”
太后:“他说了什么?”
“那位太医兴许心中对皇上当年所为有怨气,李公公一问,他全说了。”
“他说,当年皇上唤他们三位太医入宫,就是为给皇上治头疾。”
太后:“他还说了什么?”
宫女:“他还说,这种头疾古怪,他们无法医治。他还说,此头疾,发作之际,疼痛欲死。且随着年月渐长,愈发剧烈。”
太后眯了眯眼睛,“怪不得躲进了清宁宫。啧,前几次天地大祭,他竟然撑着没叫其他人看出半点异常,哀家还真是养了个厉害儿子!”
宫女提醒,“刺杀之事后,皇上在清宁宫内怒火冲天,又是摔打又是怒吼。奴婢想,皇上怕是疼痛难忍了。”
太后笑道:“如此,天地大祭之上,一试便知。太医给哀家看好了,不准出半点意外。”
李公公弯了弯腰,“奴才遵命。”
宫女又提醒,“太后,依奴婢看,这次天地大祭,皇上必定露馅,不若先叫留王殿下回京城。”
太后想到了如今太子。
如今,太子也是张牙舞爪地等着,近年来,焰头正盛。
宫女又说:“若是留王未曾在京城,皇上出事儿,倒叫太子捡了便宜坐上了大位的话,岂不是就跟当年一模一样。”
太后眼皮子动了动,想必当年之事是扎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不过她说:“无妨,太子势头再盛,也得叫我一声奶奶。瞧着吧,他翻不起风浪的。不过留王确实可以过段时间唤回京,哀家想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