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辰时三刻。
薛玉良走进了衙门,在户房院子的外面,一群人站在门口,户房的吏员不管是有编制的还是没编制的白役,几乎全都在这里,一个个翘首以盼,就像是渴望感受太阳恩情的北高丽人民。
瞧见薛玉良,他们迎了上来。
一个个同时鞠躬行礼,异口同声地给薛玉良道好,非常整齐,就像是排练了很久一样。
“大家别这样,快快起身”
薛玉良脸上露出温煦的笑,表情是张树德特有的慈祥,很有领导的风范。
“大人,请”
郭翔迎了上来,笑着说道。
“知道大人要回来掌管户房,我们这些小的内心可以说是澎湃得就像是海浪,大伙儿苦张已经很久,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大人早点到来”
“公事房已经打扫干净,茶水也已经泡好了,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大人尽管吩咐,小的们这就去做!”
一向和薛玉良称兄道弟的郭翔,此时,就像是主人面前的奴仆一样,处处陪着小心,说话的内容也夸张得让薛玉良都不适应。
“郭老弟,你我是什么交情,莫要这样!”
薛玉良摆了摆手。
“大人,当值的时间,还是要称职务的”
郭翔笑着说道。
“你啊!”
薛玉良点了点郭翔,转头望向其他人。
绝大部分都是熟人,有的认识了十来年,这些人中间,也有不少曾经和他有过龌龊,他也被针对过,羞辱过,此时,那些人脸上挂着谄笑,一张脸就像猴子屁股通红,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突然间,薛玉良意兴阑珊。
此时,这些人因为自己的这身官袍而阿谀奉承,就像当初面对张树德一样。
他们敬的不是自己,不过是身上的衣裳。
现在,就算一只猴子穿着这身衣衫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一样会卑躬屈膝,满脸带笑。
“诸位”
薛玉良朝众人拱拱手。
“不敢!”
众人齐声应道,朝他九十度鞠躬回礼。
“诸位,大家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今儿个,我只是去吏房办手续,明日才来当值,大家都不是陌生人,知道我姓薛的做事方法,以后,日子还长,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薛玉良抿了抿嘴,没有继续讲话。
一不小心险些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讲起冠冕堂皇的废话差点就住不了嘴。
薛玉良去了吏房。
和程典吏又是一番废话,花了点时间办手续,领了新的身份符牌,然后,被程典吏亲自送出了吏房的院子,又说了一阵废话这才告辞。
除了身份符牌之外,他还从程典吏那里拿了一个袋子。
袋子内装着沉甸甸的白银,百两左右,这是户房典吏应该分的规费,几个典吏给他留着的,哪怕还没有上任,仍然是足金足银,没有克扣。
离开吏房,薛玉良并没有离开衙门。
他走到了衙门中庭的一间院子前,在靠近院门的地方被两个人拦下,这两个人和吕乐一样,都是吕家的人,在衙门没有正式的职务,然而,却代表着县令吕一功的意志。
来到衙门述职,不可能不前来拜见主官。
不仅吕一功,县丞,主薄,县尉这三位大人都必须去拜门,别人见不见自己没关系,重要的是需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前来,不管怎样,明面上的礼节不能缺。
塞了二两银子给守门的人,一人就进去传报,另一个站在薛玉良身侧,和他说着闲话。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别看薛玉良认得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也知道薛玉良是自家主人的亲信,要想见到吕一功,仍然需要银子开路,这是规矩,不管在哪儿都免不了的规矩。
不一会,传信那人走了回来。
“大人说了,他就不见你了,到了户房,做好自己的事情,他等着给你庆功!”
那人大声说道。
“多谢大人!”
薛玉良面朝县令公事房的方向鞠躬作揖。
随后,他去了县丞的公事房,不过,吃了闭门羹,县丞黄老令公并不曾来衙门。
接下来是主薄慕容望。
这一次,薛玉良见到了慕容望。
主薄慕容望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好几年,又是户房的直属上司,也算是薛玉良的老熟人,只不过,以前的薛玉良不过是蝼蚁,慕容望对他应该没有什么印象。
慕容望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留着非常漂亮的胡须,特意戴着一个布囊专门装他的胡须。
他见了薛玉良,却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让薛玉良好好做事,好自为之,薛玉良只能回一句,多谢大人勉励。
张树德是慕容望的人,自己是吕一功的人,暂时来说,双方不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薛玉良心里非常清楚,讨好对方没有一点必要,自己迟早要被针对。
走着瞧吧!
紧接着,薛玉良又去拜见县尉。
汪县尉不在公事房,薛玉良也就吃了闭门羹。
不过,只要程序到了就行,见没见到人其实无所谓。
这之后,薛玉良方才离开了衙门,出了县城,来到西关码头,进了一间牙行。
是时候搬家了!
水井坊的那间院子有点狭窄,环境不好,非常嘈杂,对喜欢安静的女儿不太友好,另外,郑世玉照顾丫头,还要打理家务,非常劳累,也该享福了。
住大宅,有下人侍候,岂不美哉?
以前,薛玉良有钱,但是没有理由拿出来。
现在,身为户房典吏,在赤水县也算是有头有脸,也就不怕财不露白,住豪宅,用下人,这才是正常操作,还像以前那样住在水井坊这样的地方那才奇怪。
牙行的消息非常灵通,薛玉良报上名字之后,前来接待他的人立刻就换了,掌柜亲自出面,顶替了伙计。
房子,下人,所有的一切,掌柜赌咒发誓,一定会给薛典吏安排得妥妥当当。
在交流的时候,笑容不曾从掌柜的脸上消失过。
听了薛玉良的要求,什么独栋大院,什么环境清幽,距离繁华闹市又不能太远
不管多么苛刻的条件,掌柜都不停点头说好。
然后,连定金都没收,他就带着两个人领着薛玉良出了牙行,亲自带着薛玉良去看房。
人啊!
还是得有权有势啊!
那样的话,你身边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