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北原的夜,风雪肆虐。
漆黑的草原上,一支骑兵如幽灵般穿行。
身披黑甲,胯下战马亦裹着玄铁护铠,马蹄裹着厚布,踏雪无声。
这支军队,正是令妖族闻风丧胆的逆戟军。
北祁最精锐的铁骑,每一名士卒皆是修行之人,虽境界不高,却悍勇无双。
副统领吴江勒住战马,抬手示意全军止步。
摘下覆面面罩,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眉宇间一道刀疤斜贯至颧骨,在雪夜中显得格外狰狞。
呼出一口白气,转头望向身后。
远处,火光冲天,惨叫声隐约可闻。
那是他们刚刚袭杀的妖族营地。
吴江低声道。
身旁的亲卫立刻传令下去,不多时回报:
吴江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逆戟军向来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今夜也不例外。
抬头望向更远处,落北原的腹地,妖族的营帐如繁星般散布,数量之多,令人绝望。
一名校尉凑近问道。
吴江沉思片刻,刚要开口,忽然眉头一皱,猛地转头望向侧翼。
全军瞬间进入戒备状态,长刀出鞘,弓弩上弦。
风雪中,一道黑影踉跄奔来,身上穿着北祁传令兵的服饰。
胸口却插着一支羽箭,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身子。
亲卫低呼。
吴江翻身下马,大步迎上去。
那传令兵见到逆戟军的旗帜,眼中迸发出最后一丝光彩。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信函。
话音未落,传令兵便栽倒在雪地中,气绝身亡。
吴江来不及悲伤,因为这片草原上每一刻都有人死去。
接过信函,指尖触到尚未凝固的血液,心头微沉。
迅速拆开火漆,借着雪光阅读起来。
只看了几行,瞳孔骤然收缩。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吴江,在看见信上的内容之后都有些吃惊。
因为信上的内容太过匪夷所思,槐江州出现大量妖兽,百姓死伤惨重。
一字并肩王周晚亲笔下令,命逆戟军即刻南下,掩护百姓撤离!
身旁的校尉见吴江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
吴江没有回答,而是反开始复检查信函的真伪。
火漆上的印记确实是元帅府的,笔迹也确实是周晚的。
甚至信纸角落还画着那个只有逆戟军高层才认得的暗记,一柄倒插的戟。
所以信绝无可能是假的。
信是真的,那么内容便是真的。
听见吴江的命令,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问道:
军令如山,无人再敢质疑。
逆戟军迅速收拢分散在草原各处的斥候和游击小队,不到半个时辰,三千铁骑已整装待发。
风雪中,吴江再次展开那封染血的信,眉头紧锁。
作为逆戟军副统领,见识自然是有的。
虽然不是对各处都了如指掌,但也从未听说槐江州有什么古境现世。
校尉仍不放心: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号角声。
又一次进攻…
但此时的逆戟军,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
槐江州的情况,一定比这里更复杂。
三千铁骑如黑色的洪流,撕开风雪,向南疾驰。
马蹄声如闷雷,震碎了草原的寂静。
晋阳城外,落北原。
寒风呼啸,卷着细雪掠过荒芜的冻土。
原本苍茫的雪原上,此刻却被一片诡异的黑色浸染。
那黑色如墨汁般在雪地上蔓延,中心处,一口漆黑的泉眼正汩汩翻涌,喷吐着浓稠的黑雾。
幽泉…
万年前曾险些吞噬整个天元大陆的灾厄之源,如今被重重封印禁锢在此。
泉眼周围,十八根青铜巨柱深深插入冻土,柱身上刻满古老的符文,闪烁着暗淡的金光。
每根铜柱之间,都有粗如儿臂的锁链相连,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幽泉牢牢压制。
因为幽泉的爆发,妖族暂时退兵,但晋阳的局势依旧不容乐观。
元承望立于半空,黑发在狂风中飞舞。
这位元氏族长面容刚毅,眉宇间却带着深深的疲惫。
双手结印,一道璀璨的金光自掌心迸发,化作繁复的符文,重重压向幽泉。
身后,数十名元氏族人同时出手,各色灵光交织成网,与那黑雾激烈对抗。
幽泉猛然暴动,黑雾如巨浪般翻腾而起,狠狠撞在封印上。
铜柱剧烈摇晃,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几名修为较弱的元氏子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元承望厉喝,袖中飞出一面古镜,镜面照射出刺目白光,将翻涌的黑雾硬生生压回泉眼。
足足半个时辰后,幽泉才渐渐平息。
元承望落回地面,脚步微微踉跄。
一旁的族叔元骨连忙上前搀扶,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忧虑:
元承望摆摆手,目光死死盯着那口泉眼,深吸口气,开口道:
元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眉头紧锁。
确实不对劲儿。
幽泉虽然一直被封印,但往常的暴动都有规律可循。
或是月圆之夜阴气大盛,或是战场死气聚集。
而这一次,毫无征兆,却凶猛异常。
更诡异的是,那些黑雾中,竟隐约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面孔,仿佛有万千怨魂在泉眼中哀嚎。
元承望点头,开口道:
两人沉默片刻,不约而同望向西方。
那里,是槐江州的方向。
元骨试探道。
元承望神色凝重,喃喃道:
元骨摇头,开口道:
正说着,一名元氏子弟匆匆跑来:
元承望转头,那弟子来到近前递上信涵。
几个呼吸后,元承望脸色骤变,开口道:
听着这消息,元骨倒吸一口冷气,目光下意识落向不远处的幽泉,开口道:
元承望说着,目光也凝重起来。
因为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可能。
不过最坏的猜想被证实,元承望反而冷静下来。
他望向那口漆黑的泉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听着这几个字,元骨大惊,开口道:
元承望笑了笑,点点头,开口道。
还没等元骨说完,元承望又笑了笑,开口道:
说着,转身望向上京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千里风雪,看到那座女儿女婿生活的城池。
这一刻,风雪有些急了。
幽泉中,黑雾再次开始翻涌,那些扭曲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叫,仿佛在嘲笑着人类的徒劳挣扎。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晋阳城头旌旗猎猎作响。
急促的呼喊从城墙下传来。
元承望转头,看见晋阳城主郑德禄正踉跄着爬上阶梯。
这位曾经圆润如富家翁的城主,如今两颊凹陷,官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活像套了个麻袋。
郑德禄喘着粗气,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绢帛:
寒风突然变得刺骨。
元承望接过绢帛时,注意到城主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当他展开圣旨,看清上面内容时,瞳孔骤然收缩。
这声低吼惊飞了城垛上栖息的寒鸦。
郑德禄被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
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郑德禄对元承望都十分忌惮。
不过元承望根本顾不得那么多,此时只觉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半晌后,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