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
云知微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却在沈砚耳边炸开惊雷。他僵在原地,看着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瞳仁里蒙着一层灰翳,却依然固执地聚焦在他脸上。她的指尖颤抖着伸向那座白骨桥,仿佛那里有什么在召唤她。
"不行。"沈砚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会死。"
云知微的唇角勾起一抹虚弱的弧度:"我早就死过了"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自己心口,"这里有东西在烧"
沈砚瞳孔骤缩。他一把扯开她的衣襟——那块青瓷碎片正贴在她心口处,散发着不正常的灼热,周围的皮肤已经泛起诡异的银蓝色纹路,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你塞给我的时候"云知微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力,"它在吃我的血"
沈砚的手指抚上那些银蓝纹路,触感冰冷刺骨,与瓷片的灼热形成诡异对比。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看向那座白骨桥——桥身散发的光芒与云知微身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瓷片在吞噬宿主。"老大夫颤声道,"传说'星陨寒瓷'会认主,一旦选定,不死不休"
沈砚的拳头狠狠砸在沙滩上,鲜血从指缝渗出,被贪婪的沙粒瞬间吸收。他早该想到的——从云知微能激活铜钱碎屑开始,她就是瓷片选定的"钥匙"!而萧承睿之所以穷追不舍,不仅是为了瓷片,更是为了控制她这个"活体钥匙"!
"砍了它。"沈砚突然抽出腰间匕首,刀尖对准云知微心口的瓷片,"趁它还没完全扎根"
"没用的"云知微按住他的手,力道轻得像羽毛,却让他无法反抗,"它已经和我长在一起了"她的目光越过沈砚,看向那座白骨桥,"带我去那里我知道怎么结束"
沈砚的胸口剧烈起伏,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可以选择现在结束这一切——杀了她,毁了瓷片,让萧承睿永远得不到秘库。但当他看到云知微眼中那抹决然时,手中的刀怎么也落不下去。
"为什么"他的声音破碎不堪,"为什么要逼我"
云知微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冰凉:"不是你"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清明,"是命运"
海风突然静止。铜钱碎屑悬浮在空中,红光暴涨,将三人笼罩其中。碎屑上的符文再次重组,这次清晰得刺眼:
"子时将至,魂归故里"
老大夫突然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造孽啊这都是造孽啊"
沈砚沉默地将云知微抱起,大步走向白骨桥。他的脚步沉重如铁,却在踏上第一根骨头的瞬间变得无比坚定。骨头在他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无数亡魂在哀嚎。
"少主!"老大夫在身后嘶喊,"那是黄泉路啊!"
沈砚没有回头。怀中的云知微越来越轻,仿佛正在慢慢变成一缕烟。她心口的瓷片光芒大盛,与骨桥尽头的漩涡遥相呼应。
桥下的海水开始沸腾,无数气泡涌上水面,破裂时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月光被某种力量扭曲,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圈银蓝色的光晕。沈砚能感觉到怀中的身躯正在发生变化——云知微的体温越来越低,皮肤逐渐变得透明,甚至能看见血管中流动的银蓝色光点。
"沈砚"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如果我变成怪物杀了我"
沈砚的手臂猛地收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你不会。"
"答应我"她的指甲突然变长,在他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沈砚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骨桥看似不远,却怎么走都到不了尽头。更可怕的是,桥身开始蠕动,那些本应死寂的白骨竟然在重组、拼接,形成一个个扭曲的人形轮廓!
一个由肋骨和脊椎拼成的"人"拦在路中央,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银蓝色火焰。它伸出指骨,指向云知微心口的瓷片,下颌骨开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钥匙"
沈砚一脚踹碎它的头颅,骨头散落一地,却又迅速重组。更多的骨人从桥面升起,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将两人团团围住。
"滚开!"沈砚怒吼一声,声浪竟震碎了最近的几个骨人。但很快,它们又重新组合,步步紧逼。
云知微在他怀中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心口的瓷片光芒暴涨!一道银蓝色光柱从她体内射出,直冲云霄!所有骨人同时跪伏在地,头骨紧贴桥面,仿佛在朝拜君王。
"它们认我"云知微的声音变得陌生,带着金属般的回响,"因为我身体里有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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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的心沉到谷底。他早该想到的——这些骨头,很可能就是历代被瓷片吞噬的"钥匙"残留!而云知微,正在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骨桥突然开始移动,载着两人飞速滑向漩涡中心。沈砚死死抱住云知微,眼睁睁看着她身上的银蓝纹路越来越多,皮肤逐渐被一层半透明的晶体覆盖。当第一片晶体在她眼角形成时,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痛好痛!"
晶体如同活物,从她的毛孔中钻出,覆盖面积越来越大。沈砚徒手去掰那些晶体,却被锋利的边缘割得满手是血。血滴在晶体上,竟然被迅速吸收,晶体生长得更快了!
"血它在吃你的血"云知微痛苦地蜷缩起来,"放下我快走"
沈砚的回答是更紧的拥抱。骨桥已经到达漩涡边缘,巨大的吸力让两人几乎站立不稳。漩涡中心是一个漆黑的洞口,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最后机会"云知微的半个脸已经被晶体覆盖,声音变得模糊,"走"
沈砚的回答是抱着她,纵身跃入漩涡!
下坠的过程仿佛永恒。黑暗中,无数银蓝色的光点如同繁星,在两人周围流转。沈砚感到怀中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硬,最终变成了一具晶莹的"雕像"。唯有心口处,那块瓷片依然在跳动,如同活物。
"微微"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没有回应。
下坠突然停止。沈砚重重摔在一片坚硬的地面上,怀中的"晶体人"滚落一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挣扎着爬起,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洞穴中,四壁镶嵌着无数青瓷片,散发着柔和的银蓝光芒。
洞穴中央是一个圆形祭坛,坛上悬浮着十二块完整的青瓷片,排列成一个复杂的阵型。阵型中央,躺着一具水晶棺椁。
沈砚踉跄着走向祭坛。当他看清棺中人的面容时,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一个与云知微有着七分相似的女子!她身着前朝服饰,双手交叠在胸前,掌心中捧着一块赤金色的铜钱。最诡异的是,她的面容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是云知微的母亲?"沈砚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
无人应答。他转向那具"晶体人",心脏狠狠抽痛——云知微已经完全被晶体包裹,只有心口处的瓷片还在微弱地跳动。
祭坛上的十二块瓷片突然开始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一道光柱从洞顶射下,正好笼罩在晶体人身上。晶体开始龟裂,露出里面云知微苍白的脸。她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已经变成了银蓝色!
"沈砚"她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我看到了真相"
沈砚冲上前,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祭坛上的十二块瓷片飞向云知微,环绕着她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水晶棺中的女子突然坐起,手中的铜钱悬浮到空中,与沈砚带来的碎屑合二为一!
完整的铜钱散发出刺目的红光,将整个洞穴染成血色。棺中女子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古老的语言:
"血祭已成,魂归故里"
云知微的身体突然浮到半空,心口的瓷片脱离她的身体,与其余十二块组成一个完美的圆环。圆环中央,浮现出一幅巨大的地图——正是《山河社稷图》!但不同于传说中能颠覆天下的秘宝,这幅图上标注的全是前朝秘密修建的海防工事!
"这不是"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不是什么秘宝图这是"
"陷阱。"云知微的声音突然恢复正常,银蓝色的瞳孔中流下两行血泪,"前朝皇室用这个引诱觊觎者自投罗网"
铜钱突然炸裂,化为无数光点融入她的身体。晶体外壳彻底破碎,她如折翼的鸟般从半空坠落。沈砚飞扑上前,在她落地前接住了这具伤痕累累的身躯。
"母亲也是'钥匙'"云知微的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兄长知道所以才送我走"
沈砚紧紧抱住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别说了我们离开这里"
"来不及了"云知微的手抚上他的脸,"瓷片已经记录了一切萧承睿马上就会"
洞穴突然剧烈震动!顶部的石块开始坠落,砸在祭坛上,将水晶棺砸得粉碎。棺中女子的身体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化为尘埃,只余下一袭华服,证明她曾经存在过。
"走"云知微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向洞穴深处,"那里有路通海岛西岸"
沈砚抱起她,冲向那条幽深的隧道。身后,整个洞穴开始崩塌,十二块瓷片在空中疯狂旋转,最终一个接一个地自爆了!
巨大的冲击波将两人掀飞出去。沈砚用身体护住云知微,在崎岖的隧道中翻滚了不知多远,最终重重撞在一堵石壁上。鲜血从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但他仍死死抱着怀中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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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尽头是一线天光。沈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艰难地向光亮处爬去。怀中的云知微呼吸越来越弱,心口处的伤口触目惊心——瓷片离体时,带走了一大块血肉。
"坚持住"他的声音哽咽,"马上就到"
当两人终于爬出隧道口时,迎接他们的是流霞岛西岸的朝阳。老大夫正焦急地在沙滩上踱步,看到两人身影时,老泪纵横地奔了过来。
"少主!云姑娘!老朽以为"
他的话戛然而止。当看清云知微的状况时,老人的脸色瞬间惨白:"这这是"
"七月雪"沈砚的声音嘶哑不堪,"还有吗?"
老大夫颤抖着取出最后一朵干枯的小花:"就剩这点了药效恐怕"
沈砚夺过花,捏碎后将汁液滴入云知微口中。起初毫无反应,就在他即将绝望时,她的睫毛突然颤动了一下!
"微微!"
云知微缓缓睁眼,瞳仁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却蒙着一层灰翳。她的手无力地抬起,指向沈砚身后:"海"
沈砚回头,只见远处的海平面上,三皇子府的舰队正浩浩荡荡驶来!为首的旗舰上,萧承睿一身白衣,立于船头,手中捧着一个泛着银蓝光芒的物件——正是从崩塌的洞穴中逃出的最后一块瓷片!
"他感应到了"云知微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身上还有印记"
沈砚低头看去,只见她心口处的伤口中,隐约有一点银蓝光芒在闪烁——是瓷片留下的"种子"!
"挖出来"云知微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趁它还没长大"
沈砚的手剧烈颤抖。这等于要亲手剖开她的心脏!
"快"云知微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否则他会找到所有人"
老大夫已经哭成了泪人,背过身去不忍再看。沈砚的指尖按在那处微弱的蓝光上,感受着下方脆弱的心跳。他的手稳如磐石,眼中却下起了倾盆大雨。
"活下去"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求你"
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被海风吹散。云知微的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落下。沈砚的手中,是一块米粒大小的银蓝色晶体,还在不甘地跳动着,如同一颗微型的心脏。
远处的舰队突然改变了航向,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萧承睿似乎失去了感应,正愤怒地命令船只调头搜索。
沙滩上,沈砚将那颗"心脏"捏得粉碎。银蓝色的粉末从指缝间流下,被海浪无情吞没。他抱起气息奄奄的云知微,走向老大夫准备好的小船。
"我们去哪?"老大夫抹着泪问。
沈砚看向无边无际的海平线,那里,朝阳正突破云层,将海水染成血色。
"离开这里。"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越远越好。"
小船随着洋流飘向未知的远方。沈砚怀中的云知微呼吸微弱却平稳,仿佛只是睡着了。在她的心口处,老大夫用"七月雪"的根茎缝合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形状像极了
一把折断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