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呼,裴长恒猛地弹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冷汗止不住落下,一张脸几乎是惨白如纸,身子更是抖如筛糠。
夏四海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皇上?皇上?”
裴长恒好似失了神,整个人都是慌乱的。
见着夏四海和刘洲闯进来,裴长恒终于闭了闭眼,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皇上,你没事吧?”夏四海追问。
刘洲已经沏茶端上来,“皇上?”
“皇上是梦魇了吧?”夏四海接过刘洲递来的杯盏,小心翼翼的递到了裴长恒的跟前。
喝了口水,裴长恒可算是缓过劲来了,默默的抬眸看向夏四海,好半晌才开了口,“原来是梦啊!是朕做了噩梦,是噩梦。”
“皇上,梦都是假的。”夏四海低语。
刘洲行礼,快速退出了寝殿。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梦都是假的,但是回忆是真的。”裴长恒低低的开口,“回忆里的血也是真的。”
夏四海顿了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回忆里的血?
这是什么毛病?
好半晌,夏四海才道,“皇上是想起了魏妃娘娘?”
“春儿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裴长恒低低的开口,“朕真的很想她,唯有在她这里,朕才能得到全部的真心。她是这世上最爱朕的人,没有私心,全是爱意。她呀,还给朕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珏儿乖巧懂事,如此聪慧,那是谁都比不上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最后不还是……
要不是命大,怕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谁又说得清楚?
“皇上所言极是。”夏四海颔首,紧了紧手中的拂尘,“即便不为了自个,也要为了魏妃娘娘和大皇子,皇上也得珍重自身,保重龙体。”
裴长恒没说话,只是瞧着好像已经平静下来了,眉眼间浮现出清晰的忧伤之色。
可是,他的妻儿丢了呀!
没找到!
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们了……
“皇上放心,奴才一定会帮着皇上把人找回来的。只要大皇子回了皇宫,那么魏妃娘娘若是回来了,必定也会回到皇上身边。娘娘那般疼爱大皇子,必定不忍心看着大皇子孤身一人,深陷皇宫之中,势必回来作陪。”夏四海低低的开口。
裴长恒的眼睛瞬时亮了,“没错,她若是知道,一定会回来的,当初誓死一搏,不过是以为珏儿没了,如今珏儿还在,她怎么舍得不要我们?”
“所以皇上一定要珍重自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夏四海暗暗松了口气。
裴长恒擦去额头的冷汗,“准备一下,朕要沐浴。”
一身的冷汗,得好好洗洗。
“是!”夏四海如释重负。
皇帝能缓过神来,自然是最好不过,若是一直钻牛角尖,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但是皇帝这样的状况,没有随着他的心情缓和而好转,相反的,在后来的每一天夜里,他都不断重复着曾经做过的恶事,那些反复被回想起的惨烈。
鲜血,尸体,哀嚎遍野……
业障缠身,不得自由。
眼见着身子好转,可心里却生了魔障,这便已经超出了太医能诊治的范围,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于是乎,帝王更相信服用丹药,便能让自己身心更舒畅……
可这丹药吃得久了,人也开始倦怠起来,愈发的清心寡欲。
停灵七天,太师出殡。
仪仗队浩浩汤汤,不少太师的门下学生,都在队伍之中跟随,瞧着都是满脸的悲伤,毕竟也曾是自己的恩师,尊师重道最是正常不过。
陈赢一身孝服,为自己的父亲出殡,披麻戴孝时,时不时抹一下眼泪。
裴静和与魏逢春站在二楼的窗口位置,瞧着底下的队伍,从街头到街尾,一眼望去全是人,还真是生前荣光,死后也不遑多让。
“不知道有几个是真心的,有多少是假意?”裴静和低声呢喃。
魏逢春皱起眉头,想起陈太师当初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想起陈家人那副狰狞的嘴脸,下意识的露出嫌恶之色,“真情假意已经无所谓,反正人都死了,他也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再好好的察言观色一番。死了就是死了,黄土一埋,以后管他是谁呢?”
“也算是了不得人物,可惜这辈子都没做过好人。”裴静和回答。
魏逢春看了她一眼。
“这些人把持朝政太久了,也该换换新人来了。”裴静和又道,“我父王,陈太师,先帝……他们这些人都已经是过去了,如今也该换换咱来做这个天下的主人。”
魏逢春被她逗笑了,“郡主所言极是,这些老顽固已经活太久了,如今倒是一个个都跟随先帝而去,确实是极好的一件事。接下来,就该是咱动手了。”
洛似锦一直没回来,但也没听得被抓的消息,说明他正在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后续事宜,以便于能将陈赢等人一击毙命。
“你真的不担心他?”裴静和问。
魏逢春回过神来,“郡主这问题都问了八百遍了,到底是我担心他,还是郡主更担心他?”
“你看看,你这人便是如此的不识好歹,我不是瞧你吃不好睡不好,担心你的身子吗?”裴静和无奈的摇头,“死鸭子嘴硬,以后可别哭哭啼啼的来找我。”
魏逢春被她这话说得,莫名有种被看穿的窘迫,“我为何要哭哭啼啼,郡主就不能盼我点好?以后,我必定会风风光光,自由顺畅,快乐无忧。”
“是是是,以后顺遂无忧。”裴静和笑了笑。
蓦地,底下忽然闹了起来。
一刹那,所有人都跟着紧张,怎么回事?
只瞧着一帮黑衣人从天而降,直扑陈赢而去。
“怎么回事?”苏墨也凑上来看热闹。
哦不,不只是苏墨,是所有人都打开了窗户看热闹,这样的热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
只瞧着底下打成一团,刀光剑影。
抬棺的奴才被惊得四下晃动,一口棺椁左右摇晃,眼见着险些落地,又被人快速抬起,若是棺材落地,那便是大大的不吉。
“该死的!”陈赢猛地腾空而起。
他一掌拍碎了黑衣人的头盖骨,顷刻间血肉飞溅……
裴静和猛地僵直了身子,“好毒辣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