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甲申日。
在临安城,围绕大行太上皇帝赵构死后的庙号取舍,朝廷的礼官们争议许久,终于得出结论。
那就是咱们大行太上皇帝赵构的庙号应该是——高宗!
“对于宗庙的具体制度,肯定要祖有功、宗有德。艺祖规创大业,是为宋太祖,太宗混一区夏,是为宋太宗,自真宗至钦宗,圣圣相传,庙制确定下来,万世不易。在礼,子为父屈,示有尊也。太上为徽宗亲子,子为祖而父为宗,失昭穆之序。议者不过以汉光武帝为比较,但汉光武帝以长沙王后,布衣崛起,不与哀、平相继,其称无嫌。太上皇帝中兴,虽同光武的行迹,然实继徽宗正统,以子继父,非光武比。将来祔庙在徽宗下而称祖,恐在天之灵不安。”
这段话语就是时任太常少卿的尤袤带领礼官同僚颜师鲁、郑侨几个人所表奏的内容,完全否定翰林学士洪迈的提议。
洪迈的提议是希望朝廷把宋世祖的庙号赐予给赵构。
关于庙号取舍,是尤袤这一派的礼官在十月甲申日获胜。
期间,赵昚下诏要求文武百官要尊奉皇太后吴芍芬。
除此之外,现任官家用朕的称谓强调自己会穿够三年的丧服,其馀人遵循以日易月的规矩就好。
顺带一提,礼部连同太常寺还帮忙论证赵构因为在商丘登基,从而实现所谓的中兴,那个地方曾诞生过殷商的商高宗武丁,跨越千年后,太符合天命气运的论调了~
都这样了,由此平息庙号取舍的事件馀波。
确定赵构是宋高宗的当天,赵昚拿出赵扩写给自己的奏文,反复阅读多遍才罢休,时不时感叹。
我孙洞见形势,又不失拳拳报孝之心意,甚是慰怀。
尤袤和颜师鲁还有郑侨等人的方案竟然与自家孙子的意见相似,没串联的情况下,值得激赞后者。
虽然赵扩私底下上表的举措其实不太合规矩,但他是嫡皇孙,给自家亡故的公公提出待遇,便可以选择性忽略那种规矩。
所以平阳郡王赵扩成功使赵昚惦念宋高宗赵构就记起他,真正意义的首倡呀。
能够首倡最适合的庙号,老三家的嫡皇孙还“愚笨”吗?
这之后,整个名为宋朝的国家机器不紧不慢的运转,时间从十月份来到十一月份,气象已经很严寒,雪花纷纷复盖到大江南北。
女真人在中原创建的金国没有趁此兴兵动武。
十一月辛丑日。
行宫里边的德寿宫,其内外都有些嘈杂的声响发出。
这天是禫祭的时候,仪式举办完毕就能够百官释服,日常的安逸生活条件可以恢复大半,但皇室高层需要准时汇合。
先前经历小祥、大祥,具体限制逐步放松,原本黑色的麻布丧服便换成材质相对舒适的白色丧服。
现在,身穿白布丧服的赵扩带着他用得愈加称手的两个宦官以及正妻韩玄蛟前往梓宫停放的地方。
安稳守丧一个月,他的身材体格不瘦反壮,尤其是气色难看的脸庞凝聚晶莹饱满的血气,完全比之前显得更健康。
少吃肉食,多吃瓜果,再延长睡眠时间,寡思女色,必然让身心状态变得良佳。
对于权贵大官而言,如果乖乖遵循至亲逝世所举行的守丧礼仪,算得上修身养性了。
前提是别整日瞎啼哭,不仅哭得眼圈泛红还屡次昏厥,这样,反倒是加速损耗精气神!
“见过大王、王妃。”
路过的宦官们看见赵扩与韩玄蛟就躬敬行礼,夫妇俩只对地位很高的多个宦官给予回应。
在赵构原先的寝宫,现在摆放梓宫的局域,多个皇室成员连同宗室勋贵都在现场。
当赵扩与韩玄蛟现身就被各位亲长问候牵引。
为首的一个人,展现白布巾袍的服饰,手持节杖,头鬓苍白;正是官家赵昚,皇太后吴芍芬与皇后谢苏芳则陪在其身边。
太子赵敦与太子妃李凤娘早早抵达现场守候,两者态度谨慎。
原因为前段时间的赵昚主动下诏批准皇太子赵敦参决庶务,算是布置一段接班前的实习计划。
只不过,三辞三让了,真想实习还得再等下,此乃传达信号,急匆匆就容易招惹老头子猜忌。
但有信号就要表现呀,使李凤娘在禫祭前后有所收敛脾气,赵敦没媳妇给压力就姿态端庄。
荥阳郡王赵伯圭与甘升,两个负责丧事规矩的人物也在。
士大夫们讨厌甘升,鄙夷他的操守还有作为,朱熹更是极力请求赵昚收拾他,但没成功。
人家有护身符,护身符来自赵构推荐给养子用的表示。
皇室成员们倒也没有那种厌恶的情绪对待甘升,让他在上个月就负责大行太上皇帝赵构的丧事就可见信任有多么厚重。
而赵伯圭,朝廷内外的各色人物都挺给面子以及礼遇,毕竟是现任官家的同母兄弟。
赵昚是弟,赵伯圭是兄,后者没有被赵构收养抚育,一直跟随生父赵子偁成长。
赵子偁死后追封秀王,赵伯圭是第二代的嗣秀王。
嗣秀王在南宋的境遇与嗣濮王在北宋的境遇差不多,皆为天家所亲近的宗室贵胄,共沉浮。
除了继承王爵,赵伯圭还担任过地方大员,颇有治绩,并非是依靠血脉获取利禄的人形蠹虫。
赵扩的平静目光只是短暂停留在这位嗣秀王的身上,很快便悄然挪到堂弟赵抦那一家人的位置。
赵抦的生母卜夫人还有嫡母韦夫人都没缺席,两女皆貌美,年纪轻轻便守寡。
嫁给短命鬼享受荣华富贵,完全没问题,只要承受得起代价。
孤儿寡母们注意到平阳郡王与平阳郡王妃的到来,双方起初只是遥遥的点头致意。
这些人里面,很多都是赵扩不太熟悉的亲戚凑数。
“夫君,咱们到舅姑那里,禫祭快开始了。”
招呼许多亲戚后,韩玄蛟低声对丈夫说道。
“理应如此。”
赵扩稳稳应下,携妻走到赵敦与李凤娘那边。
在这里,他本来就要带妻子站到自家父母身边。
禫祭如期举行了,全程没谁敢狂妄的捣乱。
这天从上午到傍晚,赵扩的时间就耗在这场仪式里面。
哪有几个现代人会心甘情愿的耗费时间给赵构哭丧呀。
说回来,从二十一世纪降临到南宋就得积极适应这种时代环境,成为平阳郡王,姑且练字看书,接受全新却饱含利益的人际关系,真的非常非常幸运。
等到禫祭仪式落幕,赵扩的内心不由得产生放下大石头的感觉,无意间转移视线,意外瞥见几名宗室子弟的脸庞流露出松懈感。
年轻人,难沉住气呢,其馀年龄大的宗室贵胄可没露馅。
不管怎样,几个人的小小露馅是散场阶段,哪有谁肯纠察?只要没犯下重大疏漏,终究无碍。
等到赵昚开口下令,众人就逐次走出德寿宫,迎来解放。
“扩哥儿你明天就带韩娘子来我们宫殿见我们,吃些餐饭。”
正当赵扩携妻将撤走,李凤娘拉住他的手,情绪平和的叮嘱。
这一个月以来,独子作出的表现让她很欣慰,尤其是身体特征不断在肉眼可见的变得健壮。
“孩儿与娘子都记住了。”
“去吧。”赵敦说道,李凤娘这才松开儿子的手。
最后向赵昚、吴芍芬、谢苏芳告别的赵扩与韩玄蛟便撤离德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