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觉得,这代表着什么?”
卓姆,栋洁与月亭坐在“哨站车队”的最前头,三人围绕着那块苍白色的菱形碎片静静对视着,片刻后还是栋洁出言打破了沉默:“大概说明了您的其他部分并没有被污染?”
栋洁并不熟悉塔行者的性质,但她明白这块碎片能在黑暗混沌的环境中保持纯净,必然具有相当高的纯洁性和自我净化净化——而靠近被污染碎块的部分尚且能维持纯洁性,其他几个部分只要没有受到其他形式的污染,很有可能还处于纯净状态。
“我不记得自己的其他部分落到哪去了,”月亭慢慢摇了摇头,“当时灾难降临的速度超乎想象,如同刽子手斩下屠刀,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分辨记忆。
“当然,即便做到了,这一切也大概率会被全部遗忘。
“至少我觉得,这块菱形碎片对咱们目前的行动意义不大。
“我有引路能力,带你们找到并制服我的一块小残片,然后和你们那位专家汇合,请他用反抹杀者制造一台被彻底污染的机器人出来,两者混合,以此找到另一个疯狂的我的意识,控制或者摧毁它——事情就这么简单。
“至于其馀复杂的因果,日后再谈。”
月亭说着,僵硬地抬起头看向身下这支行进如风的哨站车队。他的视角一边仰望着那座庞大的傀儡之城,欣赏构想中机器人们安居乐业的盛况,一边惊叹于车队蕴含的强大生物科技——即便处于堪称蜗牛爬的低速前行模式,游动的光辉金龙也极为迅速,以超越地表文明高铁的速度越过一片又一片屏障之内,向着他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
尽管行进的速度并不算缓慢,但身居跑动的哨站之内竟未感到一丝颠簸与恐惧。四周的黑暗除了偶有遇见的苍白高墙外总保持着一成不变,再加之周围代行者警员一张张比面瘫还稳定的金属大脸,简直给人一种车队是在寂静的夏夜漫步的错觉。只有飞速拂来的狂风还能给众人一种自己正在高速移动的实质感。
“现在该来讨论如何制服那块残片了。”卓姆的心灵通话效率极高,几秒间随意传递的信息量便能顶上普通人数十天甚至数个月的交谈,所以众人可以在闲扯后才开始制定战略。卓姆顿了顿,随即看着月亭继续说道,“比较激进的战术都和我本人直接出手有关——现在主要想问你,你带我们去找的那块残片,相比我们刚刚制服的那块,是更强还是更弱?”
“大概率更强,”月亭转了转脖颈说道,“残片的数量稀少,要确保链接一次成功,就需要选用蕴含能量最庞大的样品。”
“它的能力会和刚才的残片有区别吗?”卓姆摇了摇触腕,轻声问道。
“当然,强大的残片不仅依靠自身,更会依托【体内】作战,”月亭点点头,“由于结构更加完整,它们……或者说‘我们’的一部分,实际上并未彻底和大碎块断开连接,依旧能使用许多我曾经拥有的能力。
“我倒是有和它们有关的战斗数据,只要你们信得过我,能给我一套你们的能力数据,我就能帮你们评估战斗解法和风险。”
“不需要,不管碎块强到什么程度,我都能有效应对,”卓姆竖起触须左右晃了晃,“你只需要把它的战斗数据传给我们就行了。”
月亭表示赞成。下一秒,卓姆与栋洁的心智便收到了与残片有关的战斗数据评估——尽管提供的战力区间极为夸张,但依然具有不低的价值。
“……这东西的纸面数据和实战表现出来的一样棘手,”栋洁在脑中仔细阅览着月亭对残片的能力描述,“但我更在乎那个最开始侵蚀你的‘污染’——它很可能会是我们计划中的一个变量。”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月亭微微眯起眼,眼眸中苍白的光芒如鬼火般上下浮动,“我听卓姆说了,我的现状和当时的齐克萨诺斯非常类似——而即使在污染被清除后,侥幸逃脱的一丝遗毒甚至险些谋害了一名人类女性,这让我实在不敢大意。”
“恩,我们现在已经确信整个计划最困难的一步就是制服一块更强大的残片,”栋洁继续发言道,“但我在想,那种污染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已经在做出调整了呢?
“从我们三个互相交流的情报来看,它确实可能有这个能力。”
“……这……”月亭顿了顿,随后谦逊地看向卓姆答道,“我必须承认自己对污染本身知之甚少,卓姆,你有什么好思路吗?”
“‘专家’月牙和那颗小长存之阳伊麦尔娜收到了我的模糊信息,现在正和我们往同一个方向赶——多加两名队友,这是一重保险,”卓姆果然不是空手而来,“根据我本体传来的消息,外界的一处梦境空间中,正有人着手解析和你有关的密文,一旦密文被完全解读,我们与你疯狂意识接触后的行动将会顺利很多,这是第二重保险。”
“第二点你之前和我讲过,”月亭顺势问道,“可我听说那片梦境空间中也有类似的严重侵蚀,解密的过程会不会不够保险?”
卓姆对此胸有成竹:“那就看外部专业人士的处理能力了,那儿人多,帮忙的人也多。
“而在两重保险之后,我还请了一个外援。
“我侄子郝林手下的幻梦研究员正在准备一次高强度的冲击。
“等到合适的时机,就会有一种特殊的规则效果作用在碎块表面——确保即便最终情况失控,也能瞬间摧毁碎块。
“这样,你的残留物也就不会伤害到任何文明了。”
……
被月牙送到郝仁神国暂留的月弦与妖精们在充满生机的草地上快活地玩耍了半个小时,双方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就是互相之间根本没听懂哪怕一句交谈。
而在月弦感到一丝腻味后,她便与小妖精们挥手告别,乘上一只天国の模因哈士奇,驾着银白色的神兽往东去了。
郝仁的阁楼空间很大,一眼根本望不到头,在潦阔的草原上骑着空间内随处可以召唤的哈士奇,月弦逐渐回忆起自己先前在阁楼中的见闻。
郝仁先生不在家中,应该正在自己工作岗位上。月弦在沙发上坐着发了会呆,随后戴着尖顶睡帽的南宫匣便抱着长子娃娃满脸平淡地来到了客厅内跟她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接着开始看电视——播的基本都是和梦位面有关的大事,比如某危险地段的太空站建设进度,各大文明之间的非暴力对峙,也有和影子城有关的新闻,其中最显眼的是虚空第七象限的螺旋裂谷战役导致大量宇宙坠入第零象限事件的后续处理进度。
“那么多宇宙掉进了第零象限,救援进程遥遥无期,神族始终无法创建稳定的航道,只能与少数宇宙中的个体创建连络,”南宫匣的白发垂在脑后,自动汇成一根清爽的辫子,脸上带着生无可恋的表情,“……没准海妖失踪的安塔维恩就坠毁在其中某个宇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希望重新捞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提起茶几上的一只果盘,从里边挑了颗长得象葡萄的水果递到月弦身前,淡淡地笑着说道:“来,吃一颗。”
月弦捋了捋头发,摇摇头说自己是代行者,不是碳基生物,不喜欢吃这个,但南宫匣还是说了堆叫人半懂不懂的话,劝她尝个鲜。总之,她最后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把“葡萄”吃了下去——随后感觉嘴巴里象是引爆了一颗炸弹,整个人如遭雷击般踮着脚抽搐起来!
她只记得自己是埋在南宫匣的胸口坚持下来的:后者把长子娃娃都扔在了一旁,抱着她捂了好久才终于平息了剧烈发抖的身躯。
噫——好难吃的水果!比这里的其他美食差远了!
即便身为智械,月弦依旧面露菜色,忘了和南宫匣讨论葡萄的味道,捂着嘴便从客厅冲了出去——她后脚就在楼道里遇到了一只才十几厘迈克尔,正在楼梯上下来回跑动的“小号薇薇安”。
小号薇薇安的眼中尽是一片腥红,此刻刚刚来到楼底。它抬头朝月弦僵硬地挥了挥手,口中溢出一大堆含糊不清的话,随后一口便朝着它的脚跟咬了上去!
“嘣!”的一声,小弱鸡被月弦的主观免疫自动弹飞了出去,跟颗台球似的在屋里的茶几跟桌椅间来回弹射,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震动声,最后竟精准地飞跃而起,一头掉进了客厅的花瓶里——她的摄象头都跟不上弹射的速度了。
“小弱鸡,室内不准随便跳水。”
南宫匣轻轻一抬手,花瓶旁边便浮现出一个高挑的苍白人形幻影,一把将浸在水里疯狂扑腾的小弱鸡捞了出来。
对方貌似不清楚小弱鸡弹跳后落水是因为自己的被动能力——不过细究起来,她好象也算是正当防卫。
总之哥是这么说的。
月弦昂起脑袋想了想,异常认真地点了点头,于是便昂首挺胸地摆着双臂大步迈出了阁楼主体,和院子里小妖精傻乐着一连玩了半个小时。
回忆起刚刚的见闻,虽然有些尴尬,但一切总归还是挺有意思的——月弦终于从幻想中恢复过来,凝视着身下骑着的黑白召唤兽,以及远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妖精村庄。
在哥回来之前,自己可以在神国之内自由行动:但她还没有决定下一站的目的地,就这样盲目地离开了阁楼。
月弦鼓起腮帮愣愣地望着远方的风景,感到有些无所适从。片刻之后,她突然没来由地抬头望向天空——很快发现天上竟悬挂着一件不同寻常的存在。
一轮颜色黯淡的红色半月正歪斜地悬挂在天空中一处不起眼的位置,与蔚蓝的天空显得格格不入,而在血月周围,有许多白色的人影正在飘荡,浮动,甚至隐约在窸窸窣窣地交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