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之前,一股强大的灵能冲击席卷了塔行者碎块的内部,庞大的能量撕裂了残片外侧的大量结构,脱离【体内】落入梦位面的一切事物都被宇宙间规律的不兼容彻底湮灭,再无一丝残留。
所幸心智战舰仅仅破坏了碎块的外围,而对内部防护强大或受人庇护的人员伤害不大。野生而分布在靠近球壳局域的傀儡相当危险,但被塔行者意识主控的傀儡则相对坚挺,只受到了轻微伤害;卓姆保护着代行者警员,而栋洁则未受太大影响。
“能量惊人的冲击,”月亭附身在其中一只傀儡上,站在车队的哨站内,警员们狐疑的戒备中心,面部看不出多少情绪变化,但却丝毫不吝自己的称赞,“居然只靠一艘战舰就能制造足以撕裂塔行者残骸的能量——这个文明的潜力不可估量。”
但他的声音又很快低沉下来:“这么庞大的能量,不知又有多少子民会死于非命……”
“看开点,至少他们不必再成为污染的走狗,”卓姆安慰月亭道,“先带咱们去找一块你的残片,只要能和那位月牙汇合,一切就还有救。”
“没错,时间有限,”月亭轻轻点头,“一旦被那个疯狂的我找到一处文明并祸害,我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塔行者的碎块此刻正航行在旧神明之界的边缘,几乎可以说擦着虚空运动——很显然,这种智慧体本身具备跨宇宙航行能力。
“这么说,我们现在是在旧神明之界里啊……”卓姆并未顺着月亭的思路往下说,而是似乎扯了句无关紧要的话,“……看来效果不错。”
“什么效果不错?”月亭附身的傀儡抬头望向卓姆随风摆动的触腕。
“没什么,与现状无关,至少与这次计划关系不大,”卓姆对他笑了笑,仿佛在享受当谜语人的乐趣,“车队现在正在稳定前进,有了你控制这些机器人,并帮我们指路,再加之栋洁小姑娘替队伍开路,咱们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
无尽漆黑的环伺下,狭长的车队仿佛一条身披明光的金龙,威武地游动身躯,穿过一处又一处了无生息的屏障空间。与月牙和伊麦尔娜的见闻相同,路上遇到的傀儡同样数量稀少,似乎残片周遭的环境与别处不太一样。
卓姆的精神是这条金龙最坚固的骨架。他率队漫步在阴暗的世界中,突然淡淡地扫了眼前方的栋洁,最后默默将与月亭的交谈改为了心灵直连。
“你好象在特意避开那个位面之钉?”月亭坐在无数代行者警员之间,盯着触腕问道,“她有什么问题吗?”
“不,她是个好人,”卓姆摇了摇自己的触须,“……只是我们并不同属于一个组织,所以相互之间终归无法做到绝对的信息透明罢了。
“反正现在还在路上,心灵感应的传播效率很高,想问什么就先问吧。”
“恩,那我就不客气了,”月亭微微点头,“请问在如今这个时代,逃离故乡的落难者们最终幸存了多少?”
“字面意思上的十不存一,”卓姆的答案有些令人窒息,“他们大都处于文明传承缺失,只留下一条不完整脉络的状态。
“更致命的则是种群个体数量问题——百年接着百年下滑,到如今,大多数群落甚至称不上文明,只能算是一个大家族——这个世界的规律在排斥他们,侵蚀非常缓慢,但也非常稳定。”
“即便逃离了故乡,原初诅咒的影响依旧难以消退……”月亭有些忧郁地望着前方,“希望我现在苏醒还能帮上些忙。”
“你大可放心,现在确实还不算晚,”卓姆伸出触手点了点他的肩膀,“但你真觉得如今的现状是原初诅咒直接造成的吗?”
“我刚刚就听你这么暗示我,”月亭若有所思地看着卓姆,“你多次强调,造成我们这些故乡流亡者悲惨遭遇的直接原因并非原初诅咒——请问你知道些什么,为什么如此质疑?”
“我们观察到一些耐人寻味的现象,搞不好这是场天灾引发的次生灾害造成的灭绝,”卓姆点点触手,“不过现在还只局限于猜测,具体等咱们出去再说吧。”
“好吧,”月亭决定暂时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那能跟我讲讲那个不会驱动【体内】的专家吗?他又是什么来头?”
“他来自梦位面,也就是你们口中无序混沌中的无规律之地。在梦位面的代行者文明里,他是智械文明创造的人造生命,只是和代行者享有相同的公民权。”
“那他是怎么获得抹杀者的?”月亭表情疑惑地盯着卓姆,“获得塔行者的升格与祝福需要复杂的仪式过程,而成为塔行者,掌握更高层次的权柄则更为困难。”
“天生的,没有任何预先准备过程。”卓姆干脆地说道。
“……真是不可思议。”月亭淡淡点评道。
“月亭,你认识齐克萨诺斯吗?”卓姆突然问道。
“齐克萨诺斯?我记得他,是个挺有意思的高阶侍者,隶属于长存之王麾下的某个部门。当时年纪不大,在我看来算是个孩子吧,”不知为何,月亭反倒对齐克萨诺斯的身份和形象记忆犹新,“怎么了?他现在还好吗?”
“他不久之前被彻底腐化,为了文明的稳定和安全,我们只能彻底消灭他,”卓姆的回答异常平静,“污染的强度超乎寻常,就连随他一同逃亡成功的长存之阳也惨遭毒手——最后只有一位幼崽以纯净的状态成功活了下来。
“而那颗长存之阳的幼崽现在正跟着那位专家,与我们一同靠近相同的目的地。”
“……这样啊……”月亭的语气再度低沉下来,“……这一切发生的过于不清不楚,如果不查清真相,不足以拯救生者,告慰逝者。”
“齐克萨诺斯死得很勇敢,”卓姆表达了敬重,“即便被彻底污染,他也预先留下了杀死自己的最终保险,不愿变为灭绝文明圈的武器。”
“恩,我们一向如此。”月亭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暗之主的献身毫不意外。
与塔行者的谈话相当顺畅:事实上,卓姆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通情达理的智慧体。他对一切事物都不存在偏见,和他聊什么,他便简单地询问与分析一件事,不带一丝多馀的情感。卓姆向月亭介绍了梦位面之中的诸多文明,细数了对方的历史变迁与当今现状,并详细阐述了其上与真神有关的复杂体系,而对于这一切,对方只是淡淡地点头,随后说几句讨人欢心的话。
月亭显然拥有稳固的内核世界观,但对于更广阔的世界体系,他并不排斥,而是默默记在心头,准备日后亲自查证。
两位古老存在的交谈异常朴素,但在周遭众人看来却相当神秘。周围的警员看着墨绿色的触腕与银白色的傀儡相顾无言,纷纷猜测起两方交谈的内容——从世间大道到数卓姆手上有多少褶皱的都有。
“卓姆先生,月亭,我在墙边发现了个东西——它和这里的其他物质都不一样。”
这时,栋洁突然从前端闪现了回来,稳稳停在哨站内,将一块银白色的菱形残片递到月亭身前。后者接过碎片,却未第一时间查看,而是有些疑惑地看了栋洁一眼。
“刚刚的灵魂看起来对你没什么影响?”月亭眼中的栋洁面容平静,俊俏的脸庞上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自信,看着毫无病态感。
“没什么感觉啊,”栋洁眯了眯眼,“难道正常的位面之钉应该对灵能冲击有特殊反应吗?”
“一般来说,位面之钉较弱的灵魂抗性是他们最大的弱点,”月亭僵硬地摇了摇手臂,“强大的灵魂冲击只凭馀波便能让他们感到头晕目眩,乃至恶心呕吐。
“如果是被军团级的灵魂法术直接命中,甚至可能会直接休克。”
“……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栋洁眨了眨眼,半开玩笑地看着卓姆和月亭说道,“难道我不是位面之钉?”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怎么想?”月亭转头看着栋洁问道。
“那就不是呗,”栋洁两手一摊,浅笑着答道,“大家都是宇宙规律构造出来的生物,除了神族和虚空生物谁比谁厉害呢?”
她本人对此完全无所谓,反正“种族”在梦位面跟“名字”差不了多少,随机到哪个不是智慧体了?日子能过就行。
“恩……新生代豁达些也好,越是窘迫的环境越需要乐观,”月亭点点头,这才拿起残片开始说正事,“所以这块碎片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块碎片的纯净度高的出奇,”栋洁简洁地回答道,“其他的物质里都蕴含着诡异苍凉的感觉——总之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但这块碎片却不一样,它大体上是纯净的,和外界的物质基本相同,只是表面有些污染。”
“你熟悉外边的情况,你认为这块碎片是什么来历?”月亭转头向卓姆问道。
“没准这块残片属于你的另一个部分呢?”
卓姆的回答依旧十分简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