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行者天顶座大学,原咖啡空间,现特殊异度空间“巨型仓库”警戒区。
不知从何时起,转移了一切学生和教程休闲设施,有了代行者警方严密布防的咖啡空间中,蔚蓝的天色竟阴沉下来,乌黑的浓云仿佛翻卷的海啸般从空中涌来,简直要将层层叠叠的黑壁从空中抛掷下来;远山原本秀美的姿态正变得愈发低沉,灰暗,如同患上疾病;就连翠绿的树林与芳草开始慢慢枯萎,变作病态的黄褐色,下雨般落下丑陋的枯枝败叶;站岗的警员正变得越来越多,都在警剔地望向被严密控制的空间入口——他们以十人为单位,佩戴先进的心智仿佛设备,并时刻注意着队友的精神状态。
空间入口的周围建造了密密麻麻的能量心灵管网,用于增幅警员之间的灵魂链接。这些蓝色的非实体粗血管仿佛原始森林中古老繁杂的根系,深入空间的方方面面,而在每一处“根系”密集处都会设置一个哨站,里边派驻两名警员,与周围四个哨站互相照应。
在如古代战壕般层层包围入口的节点阵地中,被乔恩派来驻守的警员甲与乙坐拥哨站中一百多平的拓展空间,正热烈讨论着目前的形势。
“……接下来不好弄了,再这么闹下去,就只能让军方接手了,”警员乙坐在宽敞的金属桌前,缩了缩自己身后的机械触腕,表情中带着一丝莫明其妙的笑意,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大,“目前没有人员伤亡……但这种污染……让我想到了些不太好的事儿。”
“是什么?”警员丙微微侧身,看上去沉静许多。
“啊哈?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警员丙怪笑一声,用摄象头斜了对方一眼,“守夜人部队对付的可不是这种死气沉沉的东西,疯嚣随时随地都能取人首级。”
“影响范围不一样,不代表性质不一样,”警员乙漫不经心地应了句,望着逐渐变得阴沉的天空,表情逐渐变得阴沉,“……这片空间已经变得不太对劲了,但那个藏在空间里的怪物显然还没有鲸吞我们所有人的把握。”
“又有一批武器被吸了进去,”警官丙强调道,“空间里的傀儡还没学会使用它们,但我怀疑这只是暂时的。”
“我听隔壁的dp—063说了,研究院那边似乎有点动作?”警员甲转了转体内的轴承,“它说自己在喂攀攀【凯蕾娜的灵猫】的时候,看到对方眼睛里倒映出了某些奇怪的景象。
“虽然我不太相信这个神神叨叨还迷信霍尔莱塔占卜学的家伙,但据他所说,自己在攀攀的眼里看到了研究院成员在虚空中监控这片空间的状态。
“他们有的还在秩序场里嗦泡面,看上去和描述中的研究员爱好差不多。”
“……假设不是他附魔机油灌多了的话,那这就说得通了,”警员丙的脑袋顺时针转了一圈,“上边迟迟不通知让军队过来接手,看来是找到了更好的帮手。
“想想也是,管理局再怎么信任那位月牙审查官,他毕竟也是个新人,院长先生不可能不准备后手。”
“轰隆隆!”
突然,一阵仿佛天柱断裂的巨响裂开窗外的阴冷的天空,穿过哨站的护罩,在二人的灵魂中如爆破般炸响!警员乙丙惊愕地朝远方望去,只见那道被特殊环状设备约束的传送门中竟蔓延出丝丝缕缕的白色光芒——后者如雾气般四散飘逸,看似平平无奇,但在光辉蔓延的过程中,周围的一切都在继续往凋零的方向滑落。
“我去,什么情况?!”
警员乙丙异口同声地说道,在惊愕中环视周遭略显崎岖的小山丘:明显的凋亡迹象开始在周围山林中如瘟疫般极速扩散,大片大片的树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敝,就连山坡本身的土地也在迅速变得贫瘠——深褐色的土壤颜色在瞬息间变淡,随后成了漫天沙土随风而去;而许多储藏在随身空间内的器械也开始了不规则的诡异颤动,似乎要打开出口,迈入那片奇怪的空间之中。
云雾开始聚集,一场瓢泼大雨很快开始在山间挥洒开来,弹药般倾泻在无数节点和管网之上。世界披上了一层诡异的纱帘,似乎在掩饰怪物后续的图谋。漫山遍野的凋零笼罩在一片水幕之下,如同血腥杀手用手套隐去了自己罪恶的指纹。
“这恐怕只是这头怪物力量的冰山一角,”警员乙动作僵硬,语气却变得戏谑,“这些场景一个稍大的恶灵也做得来,恐怕好戏要在它真正苏醒后才会上演。”
“……乔恩警官发来了通告,给你了,”警员丙无视了对方幸灾乐祸的语气,“这些事,咱们看着就好。”
“什么?”警员乙接过对方传输的信息,只看了一眼,便默默点了点头,随后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正常情况,无需惊慌,非必要情况不要采取空间剥离,规律修改等强制手段,容易激怒敌人。
“审查官月牙有令:他最早将在两天后提出下一步指示,至少能带来比我们更好的次优解。
“在此之前,我命令各位驻守节点——任何参与此工作的同志,都将得到更好的待遇与升迁机会。
“待遇不会比蜂群战争的老兵差。”
“乔恩,以上。”
“这是给咱们涨功劳的好机会啊!”警员乙仅有的一丝丝胆怯被激励一扫而空,“在这儿守着就能涨资历,不比跟蜂群拼命划算多了!”
说着,他便一本正经地坐直了身子,望向外界大雨的眼神也变得如同观赏微不足道的和风细雨了。
……
混沌,孤寂,冰冷,还有一片沉默……这是伊麦尔娜在分离第二阶段的感受。在黑暗的空间中飘荡了许久,自己仿佛陷入了梦中梦,在迷糊中又梦见了另一片土地,又稳稳站立在上方,感受着光溜溜的脚丫摩擦沙土的轻微钝感。
伊麦尔娜开始疑惑——只是把自己和赛莲的灵魂分离而已,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她的意识就这样思索着这个难以把握的问题,灵魂仿佛就此分裂成了两半,一部分还在黑暗的宫殿深空中朝着月牙和赛莲的方向前进,而另一部分则开始在粗糙的沙地上迈起了碎步。
“月牙哥,赛莲,你们在嘛?”
伊麦尔娜下意识喊出了两个她最信任伙伴的名字——回应很快到来,但只是以模糊震颤的形式,只有其中残存的一丝温柔还能让她感到十分慰借。她灵魂的一侧距离满月宫越来越近,沐浴在宫殿周围熟悉的舒适感中,但另一侧却依旧跋涉在广阔的大地上。
伊麦尔娜开始将自己的思绪慢慢融入另一侧,想看清自己这个神奇的梦中梦里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存在——意识仿佛穿透了一层薄膜,视野在一片模糊后逐渐看清了另一侧的细节,她轻轻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躯,以及这梦中梦中的一切陈设。
自己身上正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披风,将自己全身上下裹了起来。伊麦尔娜赤着身子站在一片乌黑的大地上,脚下尽是如灰烬般纯黑色的沙土,如同毁灭战争后尸骨的残留。
“……呀!”伊麦尔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顿时脸颊一红,下意识用披风裹住了自己的身体,头顶也燃起一簇烈火。她害羞中慢慢观察着周围,望见一片漆黑的大地上空耸立着一轮几乎和地平线轮廓并行的巨大天体,外侧的光轮暖黄,里侧的光轮紫红,仿佛一位寂寞的老人,正在黑暗中凝视着自己。
高远的天空如血火般烧灼着,黄红色的焰火在空中飞旋,仿佛造出了天上的炼狱。伊麦尔娜一路从那巨大天体的弧形一角向后看去,一整个天幕都是这副熊熊燃烧的模样,仿佛天空本身才是最庞大的天体。
血火之天,漆黑大地,以及那黄紫红三色的壮观日轮——这是个奇怪的世界,伊麦尔娜不清楚除了火焰之外,它与自己还有什么关系。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心中开始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求知欲。见四下无人,伊麦尔娜并未感到过分尴尬,快步朝着日轮的方向冲了出去,脚丫踩着粗糙的大地,却并未被石粒划伤。她如一团炽热的活火,拖着自己一半的灵魂朝远方走去,只是出于记忆中的本能,而非任何理性。
很快,在地平线的尽头,她远远瞥见了一处轮廓弯弯绕绕的建筑废墟——与任何这个世界中的色彩都不同,伊麦尔娜一眼便感觉那遗迹的轮廓传达着清冷,冰凉的意味。
也正是在这时,一股令人不适的感受在她心中如爆弹般炸开,令她顿时双手捂住了心间。
伊麦尔娜在随之而来的眩晕中重新仔细观察起远处的遗迹,这次,她敏锐的视力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在一片残垣断壁中,还残留着一座坚固的塔底,但它上方的一切结构早已四散崩裂,化作残骸散落在了漆黑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