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对赛莲的检测结果表述相当简洁——在他看来，对方没有任何异常状态，辛苦搓出来的身体变成娃娃甚至是自然现象，符合宇宙既定的规律。面对这个结果，赛莲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也并未过多表露，只是忽明忽暗地闪动了一下，便重新飘回了伊麦尔娜体内。
“……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了，”郝仁望着月牙平淡如水的表情，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来你比之前熟练了不少，之前见到林子的时候都得大惊小怪好一会儿，现在都能心平气和地和我唠嗑了。”
“恩，应该的，郝仁先生，之前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这次任务过后总算有了点经验，”月牙可不是奉承加凑字数，而是仔细思考后做出了回答，“本来还想多参观您的神国，但眼下需要调查的事儿那么多，就不占用您和海瑟安娜女士的时间了，以后有空再来也不迟。”
身为审查官，他没有象有些地区的信徒一样说出担心真神劳累这种不符合逻辑的话，而是以占用时间作为不劳烦的理由表示自己不会在神国久留。
“嗨，不用那么客气，想逛就逛，不想逛咱们也不强求，”郝仁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望向站在月牙身后的三个姑娘以及两位客人，“你们以后想来取个号就行，就是不知道得排多久队——最好还是跟着月牙汇报任务的时候顺便来看看。”
说着，郝仁便突然戳了戳身旁的海瑟安娜，后者立刻维持着端庄的姿势走上前来，望向众人开口问道:“月牙，你后面还有什么安排？”
“……晚上在幻汤厂有预订酒席，吃完了就该回家休息，等第二天忙活了，”月牙握着数据终端慢慢回想着，“几天后在圣灵文明有宴会，下周还得去接老师的孩子来家里住几天，他们家里大概是没人管，交给机器又不放心，就拜托我了。”
伊麦尔娜就站在月牙的正后方，对着周围的环境左看右看——她知道此刻已经到了众人相谈甚欢准备离场的阶段，于是放心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把一路上的照片发送给远在圣灵文明的好朋友金蕾耳。
“恩，我了解了，”海瑟安娜轻轻点头，“晚上幻汤厂的酒席也算上我和老爸一份，咱们正好熟悉一下。”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伊麦尔娜的手机当场就从手里掉下去了。
“啊？”她愣了两秒才意识到海瑟安娜说了什么，“我走错片场了?!”
众人的反应也好不了多少，除了神游天外的月弦，月牙算是人群中最镇定的那位，然而依旧瞠目结舌，紧握着数据终端问道:“您的意思是晚上和咱们一起去吃饭?!”
“对啊，”海瑟安娜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神明和半神只是虚空阶位上的专有名词，和食不食人间烟火可没关系——就象罗梅尼拜迪尔斯小城里的煅烧水泥师父不会知道那个每天上他摊位点一大份42号混凝土的小姑娘萨萨丝其实是咱们的审查官。”
“……但你们可是梦位面名人诶!”伊麦尔娜瞪着眼打量着郝仁和海瑟安娜标志性的长相，“梦位面从神象到裤衩都印着你们的符号，出去不怕被人看出来吗？”
“完全不用伪装，”海瑟安娜的手中突然浮现出一条血红色的长鞭，边挥边解释道，“路人和店员会自动把咱俩脑补成崇拜责任神和我精心打扮的ser【扮装者】的。”
郝仁跟着女儿点了点头:“没错，在这事上你得相信梦位面居民们的常识和脑补能力——在大街上遇到的郝仁和海瑟安娜当然不是真的，这一看就是玩spy的嘛。”
月牙听得一愣一愣，仔细一想发现郝仁说得还真没错，于是刮着数据终端的金属外皮回头看了眼一脸懵逼的伊麦尔娜:“所以，郝仁先生，您和海瑟安娜女士是跟着我们先回家?”
“不，我们到时候准时传送到幻汤厂里边，”郝仁抬手往月牙的终端上打上一道金光，“你们把坐标发给我就行，现在先这样吧，路上小心，我们很快再见。”
月牙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那行，郝仁先生，我们就先走了啊。”
“恩。”
“继世主先生再见哦！”
“……哎……我还有点晕，不过既然您说了，那就等会再见啦……”
“恩，二位再见，谢谢你们的帮助。”
“很荣幸参观您宏伟壮阔的神国，您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为宽宏大量。”
众人分别向郝仁和海瑟安娜道别，而郝仁则相当坦然地挥了挥手。随着海瑟安娜轻轻舞了舞手中的长鞭，一道血红色的圆形魔法阵便出现在众人脚下。还没等伊麦尔娜开始好奇上面符文的型状，一阵白光自下而上骤然亮起，月牙等人便消失在了巨大的圆盘中心。
“再见啊!别忘记领家门口的免费水果和纪念品!”海瑟安娜朝魔法阵前大声喊了一句，便目送着众人离开了圆盘。
大多数人就此离去，本就空旷辽远的实验空间变得更为宽阔起来。郝仁静静地望着血红色魔法阵消失的地方，弯腰捡起了伊麦尔娜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嗯，到底是网络技术太发达了，手机的用途比以前窄多了，”他握着小蘑菇头的手机自言自语道，“要是换了我年轻时候的地球，年轻人把自己丢了也不会丢了手机。”
“……我来送回去吧，”海瑟安娜伸手接过郝仁手中的手机，将它化作一滩血水溶解在手心，“……看起来现在月牙连同他的【影响】已经彻底离开这里了。
“爸，现在该聊聊正事了。”
郝仁重新坐回椅子上，朝前方的蔚蓝天空指了指:“先等等，海瑟安娜，【旁白】还在。”
【我不会成为变量。】
“可以，这样就行了，咱们聊吧。”
郝仁知道【旁白】在神国不会说谎，便放心招呼海瑟安娜坐下聊正事。他从自己的口袋中抽出一截漆黑中泛着无数绚烂星光的长棍，将它横在了身前。长棍脱离他的手心向前飘去，很快停留在了他与海瑟安娜之间的半空中。
“……制造一份复制品其实不难，你之前预估的资源太夸张了，”郝仁指着身前如宇宙残片般流动闪铄的长棍，“真造出来无非也就是个小剑三号或者小棍一号——老妈没上学之前都能搓出这种精度的武器。”
没错，郝仁面前闪铄着无尽星光的漆黑长棍正是一枚宇宙碎片——弑神剑的复制品。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真神，没看过那些教材。”海瑟安娜有些心虚地撇撇嘴，随后转移了话题:
“我说今天的伊麦尔娜和赛莲怎么看起来有点反常。
“伊麦尔娜虽然冒失，但也不至于碰条线就害怕成这样，赛莲更是不会激烈地表达自己的情绪——思来想去，可能性只有你在间接影响她们。
“你用弑神剑的能力放大了她们心中的欲望，这才引导她们做出了这些有点反常的行为。”
“没错，”郝仁伸手开始旋转那把弑神剑的复制体，“我想看看月牙和他的三位伙伴会不会受到能力影响，现在看来只有两人会被控制。”
“月牙我能理解，”海瑟安娜提着裙子微微一笑，“那月弦不受弑神剑影响又是什么原理？
“先不说虚空阶位的问题，主观免疫只阻止有恶意的攻击，弑神剑的影响绝对不在此列。”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滑稽，”郝仁挠着脸有些尴尬地说道，“月弦那段时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当然没法被放大任何影响。”
海瑟安娜:“……行吧，咱们还是来谈谈月牙。
“他又为什么不受思维放大的影响?”
“理论上来说，一个凡人无论多么强大，他的心里都会有自己渴望的事物，有迫于性质产生的非自主意识，”郝仁逐渐从长棍的表面剥下一丝璀灿的星光，“曾经的猎魔人被放大内心的杀戮本能，更早之前的弑神种族欧洛雷斯被放大了心中的贪婪——人们总有各种各样的想法，等待着被规则改造，或是顺延放缩。
“但月牙不一样，他并不是那种毫无欲念的圣人，但就是无法受到思维放大的影响。”
海瑟安娜皱了皱眉:“这肯定和抹杀者，以及那座白色宫殿有关。”
“没错，弑神剑扩散影响的能力是无法自控的，所以问题肯定不在认知，而是月牙自带的性质。”郝仁点点头，“他的思维是如此正常，没有任何非人感，这点毋庸置疑。
“但在他身上仿佛有一杆不讲道理的秤，将他一切的鲜活想法和自主意识都自动计算成了零思维波动。
“也正因如此，在底层代码证明月牙‘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弑神剑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算式不同?”海瑟安娜一歪脑袋，“看来旧神明之界乃至第三层宇宙里的最强文明至少成长到了离虚空引擎只差临门一脚的程度。”
“……是啊。”郝仁摸了摸漆黑长棍的表面，又将它慢慢装回了自己的口袋。
“但月牙的出现究竟表明情况正在好转，还是正在恶化?
“这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