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张写着【有监控】的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荒谬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尖锐的清醒。
所有的疑点在此刻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
以及此刻这双泪眼里无法伪装的、独属于软软的依赖与恐惧。
真的是她!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狂喜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更沉重的担忧压了下去。
监控!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的注视下!
不能问出那句憋了太久太久的“你去了哪里”。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扮演那个刚刚被“荒谬言论”震惊到的陈国荣督察。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刻意维持着残留的震惊与浓浓的困惑,
甚至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怒意,沉声开口,语气是恰到好处的生硬:
“凌警官,”
他刻意加重了这个称呼,仿佛在提醒对方也提醒自己,
需要休息。”
他的眼神却死死锁住她的眼睛,在那片泪光中寻找并传递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信号——
我收到了。
我明白了。
别怕。
舅舅那生硬的语气,和他眼中无法掩饰的震惊与了然,
像一道暖流冲破了恐惧的冰层。
他懂了!
他相信我了!
巨大的委屈和安心让我几乎再次崩溃,但我死死咬住了下唇。
不能哭出声,不能失态。
监控后面,一定有眼睛在看着。
我顺着他的话,像一个真正情绪失控后疲惫不堪的病人,虚弱地、带着哽咽地喃喃:
是太累了……”
我闭上眼睛,仿佛不堪重负,但藏在被子下的手,却悄悄移动。
我用指尖,在柔软的床单上,极其缓慢地、一笔一划地写着:
每一个字都写得无比艰难,既要传递信息,又要防止动作幅度过大引起怀疑。
写完,我仿佛耗尽力气,手垂落下来,呼吸急促,像是陷入了昏睡。
但我的耳朵竖起着,捕捉着舅舅的任何一丝反应。
陈国荣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
怀表!
loft!
果然是那里!
那个华丽的魔窟!
他看着“凌薇”仿佛昏睡过去的样子,知道那行无形的字是她用尽力气传递的最后信息。
他不能低头去看床单,但他能想象那上面写着什么。
他站在原地,像一尊瞬间苍老了许多的石像。
几秒钟后,他猛地转身,背对着病床,
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翻江倒海的情绪。
关祖!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再转回身时,脸上只剩下属于警察的、被逼到绝境后的冷硬。
他对着门口呆若木鸡的郑小锋(也是对着监控后面的人)沉声吩咐,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阿锋,守在这里!
任何人不得接近凌警官!
她需要绝对静养!”
他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昏睡”
最终化为一个警察守护市民的坚定。
详细了解下情况。”
背影挺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燃烧的炭火上。
就会控制不住眼底的疯狂和杀意。
“切!冇瘾!(切!没意思!)”
刘天看着陈国荣离开,无聊地瘫回椅子上,
“还以为有咩劲爆后续,(还以为有什么劲爆后续,)
原来真系个女仔吓傻咗。(原来是那个女孩子吓傻了。
都唔知写咩。(都不知道写什么。)”
他反复回放着凌薇书写和陈国荣看纸条后的表情特写。
“凌薇书写时肩部与手臂肌肉呈紧张态,刻意遮挡。
陈国荣阅读后出现03秒的瞳孔剧烈收缩,面部微血管瞬间扩张,
符合受到重大信息冲击的生理反应。”
“纸条内容,绝非普通安慰或医嘱。”
“咁又点?(那又怎样?
陈国荣个样似见鬼,(陈国荣样子像见鬼,)
最后咪又系信咗个女发噏疯。(最后还不是信了那女人发神经。)”
看向主卧里那个被关祖“雕琢”着的、瑟瑟发抖的“软糯”
呢边先好戏连台。(这边才是好戏连台。
会点呢?(会怎样呢?)”
只是默默将“凌薇行为异常等级”和“陈国荣反应异常等级”控日志上,
悄悄调高了一级。
病房内,看似恢复平静。
但无形的战线已经划定。
一方在明,小心翼翼,传递着生存的密码;
一方在暗,冷眼旁观,尚未察觉风暴的真正核心已然转移。
而loft里,真正的风暴眼,仍沉浸在他孤独而偏执的“创作”中,对即将到来的、由他亲手埋下引线的颠覆,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