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糯 os:也许……可以试着学一些防身术什么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带着几分无奈的自嘲,随即被窗外的风吹散。
网约车平稳地停在了香港大会堂前。
我推门下车,将方才巴士上那令人作呕的气息与视线,连同那短暂的慌乱,一同关在了身后。
步入大会堂,熟悉的环境带来一丝安定。
空气里弥漫着旧建筑特有的、混合着木材与尘土的沉静气息,
光线透过高窗,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走向预约处,工作人员是一位面带职业微笑的女士。
“下午好,我预约了三点,独立排练厅。”
我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听不出太多情绪。
“好的,阮小姐,请稍等。”
她在电脑上查询确认,流程高效而疏离,
“b203室,这是钥匙。
请在使用结束后交回。”
“谢谢。”
接过那枚冰凉的金属钥匙,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
这一切程序化的交接,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纷扰暂时隔绝。
走向排练厅所在的走廊,脚步在空旷安静的空间里回响。
厚重的隔音门一扇扇紧闭,隐约能听到某间房里传来断续的小提琴音,像另一个世界的回响。
找到b203,插入钥匙,转动。
“咔哒。”
门应声而开。
这是一个不算大但足够安静的空间。
米白色的墙壁,深色的木质地板,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静立在房间中央,像一只栖息的黑天鹅。
我反手轻轻关上门,将外界的最后一丝声响也隔绝在外。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我走到钢琴前,手指轻轻拂过光滑冰凉的琴盖。
然后,我掀开琴盖,那黑白分明的琴键映入眼帘,像等待被书写的心事。
在琴凳上坐下,调整好距离。
没有立刻开始弹奏。
我只是静静地坐着,感受着这份独属于我的、绝对安全的寂静。
巴士上那个男人的脸,那双令人不适的眼睛,在这片由音乐构筑的圣地里,渐渐模糊、淡化。
(阮糯 os:都过去了。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然后,抬起手,将指尖轻轻悬在琴键上方。
落下。
第一个音符响起,清冽而孤独,是德彪西《月光》的开篇。
音符如同水滴,一颗颗滴落在这片寂静的池塘里,漾开圈圈涟漪。
我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流淌,身体随着旋律微微摆动。
起初,思绪还有些纷乱,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但渐渐地,音乐的河流裹挟了我。
被骚扰后的余悸、独处时莫名的低落、灵魂深处那个空落的烙印——
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随着旋律流淌出来,被这架忠实的乐器吸收、转化。
只有在这里,在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里,面对这架沉默的钢琴,我才能如此坦诚地面对自己内心的所有褶皱。
琴声时而朦胧如雾,时而清澈如水。
我沉浸在其中,让音乐抚平紧绷的神经,暂时填满心口的空洞。
窗外的阳光缓缓移动,在木地板上拉长光影。
我闭着眼,指尖在黑白键上追逐、跳跃、徘徊。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在经历了外界的喧嚣与不堪之后,
至少还有这一方天地,以及指尖下这流动的、悲伤而美丽的声音,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练习结束时,时间已经悄然滑向傍晚六点。
走出香港大会堂,外面已是另一番天地。
白日的喧嚣沉淀下去,换上了璀璨的都市夜景。
霓虹灯次第亮起,勾勒出摩天大楼冷硬的轮廓,维港的海风带来了咸湿而微凉的气息。
(阮糯 os:而且……今晚不太想回浅水湾。
那个空旷的别墅,在此刻显得格外寂静逼人。
一个念头升起——不如就近找家酒店住下。
拿出手机,熟练地叫了网约车。
车子很快抵达,我拉开车门坐进后座,报出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名字。
“好的小姐,不过这个时间东区走廊可能会有点塞,我尽量快些。”
司机师傅客气地说了一句。
我微微颔首,将视线投向窗外,看着流光溢彩的街景飞速后退。
车子很快驶上了通往东区走廊的高架路。
正如司机所言,晚高峰的余威尚在,车速并不快。
然而,随着逐渐远离核心区域,车流明显稀疏起来。
就在我们的车辆驶入一段全封闭、灯光略显昏黄的高架路段时——
“嗡——轰轰!!!”
一阵低沉狂暴、极具压迫感的引擎轰鸣声,
由远及近,如同猛兽的咆哮,瞬间撕裂了相对平静的夜空!
这声音不是一辆车,而是好几辆,正以惊人的速度从后方逼近!
网约车司机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啧,又是这些飞车党……”
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几乎是同时,几道炫目的车灯像利剑般从后方刺来,迅速超过了我们这辆平稳行驶的家用轿车。
为首的那一辆,是一台线条极度张扬、通体哑光黑的兰博基尼。
它如同暗夜的幽灵,以一种近乎挑衅的优雅和狂暴的速度,紧贴着我们的车身呼啸而过!
网约车司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到,下意识地想向旁边避让,方向盘打得急了些!
“吱——噶!!”
尖锐到极致的摩擦声刺痛耳膜。
我们的车头,险险地、几乎是贴着那辆为首冲来的哑光黑兰博基尼的腰线,擦了过去。
一道清晰的刮痕,留在了那昂贵的哑光车漆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吱——!!!”
急促到极致的刹车声瞬间撕裂空气!
那辆黑色的兰博基尼以一个近乎蛮横的姿态,
猛地横甩,精准地别在了我们车头前方,死死堵住了去路!
呈一个半包围的阵型,将我们这辆可怜的网约车困在了中间。
引擎盖下还飘出淡淡的焦糊味。
死寂。
以及那几台跑车仍未熄火、如同猛兽低吼般的引擎沉闷轰鸣,压迫着每一寸空气。
兰博基尼的鸥翼门缓缓升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踩着黑色短靴的长腿。
紧接着,一个男人下了车。
他身形挺拔,穿着简单的深色衣服,细节看不真切,但那股冷冽的气息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
而是径直将目光投了过来,穿透挡风玻璃,准确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阮糯 os:……!
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
一种莫名的、强烈的心悸感让我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的眼神……很冷。
却又带着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在那冰冷之下,似乎又藏着一丝极淡的、因为被打扰而产生的玩味。
陌生。
绝对的陌生。
可为什么,身体会比大脑先一步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
那股从灵魂深处翻涌上来的、混合着恐惧和被吸引的战栗,究竟从何而来?
他一步步走近,步伐沉稳,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却带来了更沉重的压迫感。
修长的手指极其轻蔑地在那道车身刮痕上拂过,仿佛掸去一粒尘埃。
然后,他再次抬眼,看向我。
“吓到你了?”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怒气。
周围,他的同伴们也下了车,有男有女,姿态各异,或倚车旁观,或冷眼打量,
都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张扬和漠然。
我能感觉到司机在瑟瑟发抖。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阵诡异的悸动和喉咙口的紧涩。
我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示弱。
我降下了车窗。
外面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一丝轮胎摩擦后的焦糊味。
我抬起眼,迎上那双冰冷的、带着玩味的眼睛,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赞同的清冷:
“很抱歉刮花了你的车,维修费用我会负责。
这是我的名片,具体金额可以联系我。”
我一边说,一边从手袋中取出名片,递出车窗。
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缓缓移到了我递出的名片上。
眼神里那丝玩味似乎更浓了些。
他没有立刻接,任由我的手悬在空中片刻,才慢条斯理地抬手,用两根手指随意地 夹住了名片,扫了一眼。
“另外,这段高架路是交通的重要道路。”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压抑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如果你们要飙车,请到合适的地方去。”
目光扫过他们这几辆价值不菲的跑车,以及他们这群人。
“看着各位,应该也不是缺钱的人。”
最后,我的视线回到那个为首的男人脸上,语气坚定,带着一种规劝,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责备:
“应该要对自己、还有别人的人身安全负责任。”
说完,我静静地看着他,不再回避他的目光。
手心在身侧微微蜷紧,泄露了一丝内心的紧张,但我的眼神没有退缩。
那个男人闻言,脸上的玩味似乎加深了一点点,但眼神依旧冰冷。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我从外到里剖析一遍。
然后,他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不是愉悦的笑,更像是一种……觉得有点意思的嘲弄。
他终于移开视线,不再看我,对着同伴们随意地做了一个手势。
没有言语。
那群人便默契地重新上车。
几台跑车再次发出低吼,如同来时一般,迅速地、有条不紊地驶离,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令人不适的混乱插曲。
我升上车窗,隔绝了外界。
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那股莫名的悸动感迟迟未散。
(阮糯 os:那些人……到底是谁?
没有答案。
只有那个男人冰冷的、带着玩味的眼神,和我灵魂深处那被莫名触动的、空旷的回响,清晰地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