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的声音带着笑意:“好了,都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好打,别给我丢人。”
话音落下,电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女孩们面面相,脸上的表情各异。
但那份原本因为“解散”和“退赛”而引发的恐慌与混乱,却奇迹般地被抚平了。
教练没走,他只是暂时不上场。
教练没放弃,他只是让大家冷静一下。
教练依然在掌控一切。
这个认知,象一颗定心丸,让所有人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姜若汐收起手机,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她转向其馀的女孩们:“都听到了吧?教练的命令,明天照常比赛,必须赢。”
“恩!”夏琉璃点头。
墨瞳和萧柒柒默默颌首。
凌薇的目光复杂地在苏晚晚和顾以南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苏晚晚身上时,带着一丝失望和疏离。
她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那个—顾董,我们就先回去准备明天的比赛了。”纪诗云擦干了眼泪,小心翼翼地对顾以南说道。
她现在也看明白了,这件事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已经不是她这个小小的战队经理能掺和的了顾以南没有回应,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女孩们一个个地从她面前走过。
夏琉璃走过苏晚晚身边时,尤豫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表情象是在安慰,又象是在说“你这次真的玩脱了”。
最后,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了苏晚晚和顾以南母女二人。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苏晚晚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一种荒诞至极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忽然觉得,自己和母亲,就象两个小丑。
真正的导演在幕后云淡风轻地打了个电话,便轻易地掌控了全剧的走向。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
走到母亲面前。
“也就是教练这通电话保了你,”她看着顾以南,眼神里再无之前的愤怒,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要不然,明天的比赛如果她们真不打了,导致我们被取消资格或者强制退赛,我真的会恨你一辈子。”
“恨我?”
顾以南转身走到了吧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红酒。
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摇晃,她仰起头,一饮而尽。
酒精顺着喉咙滑入胃里,带来一阵灼烧感。
紧接着,那股熟悉又恼人的坠痛感,再次从小腹深处悄然升起,象一根冰冷的针,不停地搅动着她的神经。
但她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便将所有的不适都压了下去,脸上依旧是那副冷硬得不近人情的表情。
没多说什么,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苏晚晚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母亲,看着窗外首尔璀灿的夜景。
高挑而纤细的身影,在玻璃上投下一个孤独的倒影。
那份骨子里的清冷与骄傲,看得出有顾以南的三分影子。
“妈,别闹了,”她的声音很平静,象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跟江远道个歉,让他回来吧。”
顾以南端着酒杯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她再次将酒一饮而尽,而后才说道:
“你这样子是不会幸福的。”
“你又知道了?”苏晚晚头也不回,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
“我当然知道,你的脾气,我最了解,从小到大,你想要的玩具,想穿的裙子,无论是什么,
我都会想办法给你弄来,你的世界里,不存在‘得不到”这三个字。”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所以,你的占有欲,比任何人都要强。”
“你扪心自问,如果以后,你们真的四五个人在一起,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江远去对别的女孩好,陪别的女孩聊天,甚至—跟她们上床吗?”
“你做不到的,你的占有欲,你的骄傲,一定会让你想尽一切办法去独占他,你会把所有其他女孩,都推到你的对立面。”
“然后结果是什么?你想过么?”
苏晚晚的身影在玻璃上微微一颤。
她愣了愣,随即强撑着笑了起来,转过身,靠在冰冷的玻璃上,抱着双臂看着自己的母亲:“结果是我被孤立,没人跟我玩儿了?”
她的语气故作轻松,但那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顾以南没有回答,只是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任由那份腹痛在体内蔓延。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你想多了,她们·-她们人都挺好的,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真的吗?”顾以南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就算你为了独占江远,不惜把这件事捅到我这里来,利用我去施压,差点把整个队伍都解散了,她们也不会对你有意见吗?”
苏晚晚彻底陷入了沉默。
是啊她们真的会对自己毫无想法吗?
那个一向温柔知性、顾全大局的凌薇学姐,离开时看自己的那一眼,充满了失望。
那个总是把“宝宝”挂在嘴边,和自己最亲近的姜若汐。
在听到“解散”后,第一个发表了离队感言,干脆得没有一丝留恋。
她们会怎么想自己?
一个为了争风吃醋,就不惜毁掉大家共同梦想的自私鬼?一个打不过就叫家长的幼稚小朋友?
从小到大,苏晚晚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东西:
她想要的,和她不屑于要的。
她从未真正地需要去维系一段平等的关系,因为所有人都会主动来迁就她,讨好她。
可这一次,是唯一的例外。
她第一次尝到了得不到的滋味,所以她不甘心,所以她慌了,所以她做出了今天这样极端而愚蠢的举动。
以为母亲是她的王牌,是她可以随意动用的终极武器。
却没想到,这把武器差点把所有人都伤得体无完肤,也包括她自己。
现在,她不仅没有得到江远更多的偏爱,反而可能失去了所有队友的信任。
苏晚晚不知道,她只是紧紧地住了自己的衣角。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孤立感,将她紧紧包围。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震动声打破了房间的沉寂。
“嗡嗡。”
是顾以南放在吧台上的手机。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纪诗云发来的消息。
【顾董,刚才我和赛事官方以及媒体这边做了紧急沟通,对外公关的口径是:江教练因为突发急性肠胃炎,需要休息观察,明天的比赛将由助教暂代bp,您看这个说法可以吗?】
顾以南反应了片刻,指尖在屏幕上敲击了几下,回复了两个字:【可以。】
她将手机屏幕转向苏晚晚,展示给她看:“你看,连咱们的经理都在给我施压。”
纪诗云的公关说辞很有水平。
“休息一场”,意思就是,再下一场,全世界的粉丝和媒体,都会等着江远回归。
这不仅仅是一份公关稿,更是一种无声的最后通,
它将顾以南逼到了一个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境地:
要么,在下一场比赛前,把江远请回来;要么,就准备好面对整个舆论的狂轰滥炸。
苏晚晚看着那条消息,没有回答。
顾以南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落在女儿的脸上,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江远不在,难道你们就真的打不好比赛了么?”
“真的。”苏晚晚几乎是立刻回答道。
“为什么?”
苏晚晚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她尤豫了一下,似乎在想要怎么措辞。
“我们之前状态能提升得那么快,你猜猜靠的是什么?”
顾以南皱眉:“努力训练?科学的战术安排?”
“不是,”苏晚晚摇了摇头,“是跟教练亲亲。”
“????”
饶是顾以南这样见惯了商海沉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女强人,在听到这句话时,也彻底愣住了。
她的表情凝固了,大脑岩机了足足五秒钟。
【亲—亲亲?】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她紧紧盯着苏晚晚,试图从女儿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苏晚晚的表情异常认真。
顾以南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极度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这他妈的有用?”
“还真有。”苏晚晚摊了摊手,“而且效果好到离谱,只要跟教练亲了,下把的状态就会变得超好,操作会变犀利,思路会变清淅,感觉就象就象开了挂一样。”
顾以南:
“
苏晚晚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教练不在,明天的比赛,绝对悬了,连我,现在都一点信心都没有。”
顾以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她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商业逻辑、谈判技巧、在这种抽象又离谱的设置面前,被轰得粉碎。
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关于情感、利益和控制权的商业博弈。
搞了半天,这原来是一场玄学问题?
江远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这一刻,顾以南的脑海里,开始飞速地重新复盘整件事。
其实,她也一直在下一盘大棋她并不讨厌江远。
恰恰相反,随着接触的深入,她对这个年轻人表现出的能力、野心和那份远超年龄的沉稳,越发地欣赏。
她也从没想过真的要解散队伍,那不过是吓唬那些还没认清现实的小女孩的手段罢了。
她所做的一切,包括强势地开除江远,包括用巨款羞辱他,包括宣布解散战队——
所有这些看似不理智的疯狂举动,都只是一种极致的施压。
是她最擅长,也最常用的商业谈判手段—
在谈判开始前,就掀掉对方所有的桌子,摧毁对方所有的依仗,将对方逼到绝境。
从而牢牢掌控谈判的所有主动权。
她的计划是,在江远被逼到走投无路后,只要他主动来找自己,哪怕只是一个求和的电话,她就会立刻收回所有决定。
然后,她会提出自己的条件:
断掉和所有其他女孩的关系,保证只和晚晚一个人在一起。
她会把f的教练职位、未来的商业蓝图、甚至丰茂集团更高的管理权,都还给江远。
她要的是一个彻底臣服的、只属于晚晚的女婿。
只是这一次,她一向无往不利的商业手段,推进得极其不顺利。
【不行,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顾以南想了想,还是决定,要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跟晚晚同步。
“晚晚,明天,f一定要赢。”
“为什么?”
“赢下比赛,是我后续跟江远谈判的筹码。”顾以南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们输了,就证明他江远无可替代,那我就彻底失去了所有主动权,但如果你们赢了,就证明,f离了他,一样可以运转,到那时,我才能重新坐上谈判桌,为我们,为你,争取到最有利的条件。”
苏晚晚听着母亲的这番话,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你——还想谈判?”她试探性地问道,“你和江远不都已经闹了吗?”
顾以南忽然笑了。
“有吗?”她轻描淡写地反问,“我怎么没觉得我和他闹瓣了?”
苏晚晚:“?”
她肿底看不懂自己母亲的操作了。
前糕秒还喊打喊杀,要把人逼上绝路,下糕秒就说没闹,还要逗续谈判。
这女人的心思,简直比海底的针还要难猜。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母亲脸上那副熟悉的、自信满满的表情,苏晚晚那颗悬了糕晚上的心,
竟然莫明其妙地安定了不少。
她感觉,事情好象还没到最糟的地奕。
走到吧台前,也学着母亲的样子,端起那杯剩下的红酒,据了糕大口。
辛辣的酒液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但那股暖意却让她纷乱的思绪平静了许多。
她看着母亲,忽然开玩笑道:
“妈,你不是担心我以后会被她们组团欺负么?要不这样,你也别在幕后操心了,反正你单身,干脆直接添加我们不就好了?”
她眨了眨眼:
“你想想,有你这位大)板亲自坐镇,谁还敢欺负我这个大小姐啊?”
这本是糕句荒π至极的玩笑话。
然而,顾以南却没笑。
在这糕瞬间。
肚子突然好痛。
可能是酒据太多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身体上的疼痛放大了想要查找依靠的冲动,
顾以南竟然真的,把苏晚晚这话在脑子里过了糕遍。
但很快,她又狠狠咬唇,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愤怒。
【我他妈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