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走廊灯光，将女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看到江远，她微笑着开口：“江远，好久不见。”
眼前这个女人名叫周敏，是江远当年参加青训营时的经理。
这声招呼，瞬间拉开了记忆的闸门。
“你的打法太独了，不适合团队。”
十六岁的江远站在办公室里，手心全是汗，紧张地着衣角。
周敏则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甚至没有正眼看他。
“可是周经理，我的排位胜率很高，而且—"
“排位是排位，比赛是比赛。”周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们这里是职业青训，不是你玩过家家的地方。收拾东西，明天就走吧。”
“我——”
江远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她接下来的话彻底堵死了所有希望，
“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小伙子，听我一句劝，电子竞技这条路不适合你，早点回去好好读书，才是你应该走的正道。
思绪被拉回现实。
眼前的周敏，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熟悉的、带着距离感的笑容。
只是眼角多了几条细微的皱纹，为她添了几分疲惫。
江远点了点头：“周经理，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周敏的目光在他身上快速扫过，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真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已经成了lpl的教练了。”
“过奖了。”
周敏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我现在自己出来单干，成立了一个小小的青训工作室。我看了你们f的比赛，说实话—深受震撼。”
江远接过名片，指尖无意识地摩着，等着她的下文。
“我们能不能谈谈合作？我知道f现在是全女班，但青训体系肯定是需要的。我可以为你们输送有潜力的新人，我们优势互补，实现共赢。”
江远看着她，没有说话。
当年那个高高在上，能一言决定他职业生涯去留的女人。
如今却放低姿态，站在自己面前寻求合作。
这种感觉，确实很微妙。
周敏见他沉默，以为他对自己的工作室规模有疑虑，连忙补充道：“你放心，我们虽然刚起步，但资源和人脉绝对是顶级的。
“我会考虑的。”江远打断了她，将名片插进上衣口袋，“今天有点忙，我还要带队员复盘，
改天再聊。”
说完，他朝周敏点头示意，转身走向备战间。
他的内心没有掀起太多波澜，没有对当年的报复式快感，也没有刻意的嘲讽。
他甚至真的在心里认真考虑了一下对方的提议。
战队确实需要创建自己的青训体系，而周敏虽然说话刻薄了点，但作为经理人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某种程度上，严厉也算个优点。
“狗东西，那女人是谁？”
苏晚晚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满脸警剔。
顶级中单的防gank意识让她对每一个靠近江远的女性都抱有敌意。
江远有些无奈：“我以前青训营的经理。我说晚晚，这年纪我都能管人家叫阿姨了，你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谁知道你这狗东西有没有什么喜欢年上女的特殊癖好呢？
广“我要真有这种癖好，第一个就去追你妈。”
“哈哈哈！”苏晚晚突然爆笑出声，“你去啊，有本事你去啊！我妈正好单身，你赶紧把她娶回家，你不娶我都瞧不起你！”
江远“”了一声，转身就往备战间里走。
骼膊却被苏晚晚一把拉住，他回头一看，只见她楚楚可怜地眨着眼睛：“爸爸，求求你了，把我妈娶了吧。”
这家伙，是真欠揍啊！
江远伸手就去掐她的脸，
眼看两人就要闹作一团，旁边宋雅欣请来拍vlog的摄影师正扛着摄象机对着他们。
江远想了想还是松开了手，苏晚晚也轻哼一声，朝他做了个鬼脸。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传递着同样的信息：回家再收拾你！
回到房间，夏琉璃立刻元气满满地跑了过来：“教练，等会儿我们先回公寓换个衣服，然后就出去跟我哥吃饭，好不好呀？”
“可以，听你安排。”
回公寓的路上，一个念头在江远心里逐渐升腾一自己，也好想上场打比赛啊！
周敏的出现，让他再次想起了那个十六岁的自己。
想起了当年对电竞一往无前的热爱，和那份对冠军最纯粹的渴望。
之前选择转型当教练，是因为觉得天赋受限，年龄也大了，想用另一种方式“曲线救国”。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拥有系统，拥有【教练的超凡之路】这个道具。
他完全可以亲自带队，以选手的身份捧起冠军奖杯！
这个念头一旦被触发，就象扣动了扳机，势不可挡。
他迅速在心里盘算起来。
兑换【教练的超凡之路】需要10万积分，这个缺口还非常大。
每天入帐一千多积分，听起来不少，可日常开销就是个无底洞。
姑娘们和自己的“蓝莓果茶精华包”，每天就要消耗140点；
为了稳住队员们的状态，每人每两天就要续一次“定制化训练”，这更是个大头，平均下来一天就要花掉500积分；
再加之自己每天体力消耗巨大，还得花200积分换“耐力提升”
这么算下来，每天的积分收入基本上和支出打平。
偶尔比赛日为了激活天赋还得额外投入。
想赞够十万分，简直是天方夜谭。
必须得开源节流了。
江远下定决心。
提升六名选手的好感度来增加积分倍率是“开源”，而日常花销则必须“节流”。
蓝莓果茶可以先停，定制化训练改成四天一次，比赛激活天赋也得暂停。
一切，都为存够十方积分让路。
正好等会儿要和琉璃兄妹吃饭，或许是个提升好感度的机会。
江远回到公寓时，夜色已深。
他先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舒适的衣服。
这个过程中，墨瞳像只黏人的小猫，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小声汇报着她今天的“工作成果在比赛间隙，又成功利用信息差增进了苏晚晚和凌薇的关系，同时也在逐步获取萧柒柒的信任。
江远听着，心中暖意融融，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走到客厅，阿尔法立刻迈着优雅的猫步凑了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小腿。
江远笑着蹲下身，挠了挠它的下巴，小家伙立刻舒服地“喵鸣”起来。
拿起逗猫棒陪它玩了一会儿，直到夏琉璃发来信息，才起身准备出门。
临走前，墨瞳起脚尖，替他整理好口罩和帽子，又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叮嘱道：
“老公，外面冷，早点回来。”
“知道了，乖。”
夜色下的杭城繁华依旧，只是街上的行人稀疏了些。
江远和夏琉璃都用口罩和帽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毕竟f战队如今正处在流量的中心，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必要的伪装还是得有的。
三人约在一家烟火气十足的湘江菜馆。
夏瑾瑜早就订好了包间，一见到江远，他立刻丢开手机，猛地站起身，张开双臂给了江远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力道大得差点让江远背过气去。
“兄弟！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夏瑾瑜的声音里满是真诚的感激，他重重地拍着江远的后背，“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江远被他拍得直咳嗽，笑着推开他：“行了行了，咱俩谁跟谁，说这些就见外了。”
夏琉璃在一旁看着，元气满满地举起手中的果汁：“来！为了庆祝我哥认了个新哥，咱们干杯！”
夏瑾瑜哭笑不得地敲了妹妹一个脑瓜崩：“没大没小的。”
一顿饭吃得气氛热烈，夏瑾瑜不停地给江远夹菜。
热情得象招待失散多年的亲兄第。
聊起战队近况，他又是感慨又是羡慕。
“说真的，远子，”夏瑾瑜的眼框有些泛红，“看到琉璃现在这个状态，我真是打心底里为你高兴，也为她高兴。这丫头，从小就懂事，什么事都自己扛。现在能有你和f这群姐妹们陪着她，
我也能放心了。”
一旁的夏琉璃听着，鼻头也有些发酸，但还是强笑着说：“哥，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江远笑了笑，岔开话题：“对了，你那个陪玩店，最近生意怎么样？”
提到这个，夏瑾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叹了口气：
“别提了。现在联盟的热度确实因为你们f回暖了不少，但流量都去看比赛和直播了，真正愿意花钱找陪玩上分的还是少数。我那店，也就勉强维持，饿不死，也发不了财。”
江远闻言，心中一动，便将今天周敏来找他谈合作的事，以及自己的初步想法，都跟夏瑾瑜说了。
夏瑾瑜听完，眼晴猛地一亮，一拍大腿：
“你说的是周敏？是那个天天骂我们是猪，说我们这辈子都打不了职业的母老虎周敏吗？”
“是那个抠门到死，一分钱训练经费都不肯多给，让我们天天吃泡面的周扒皮吗？”
“是那个当年因为我训练赛坑了一把，就罚我跑了十圈操场的铁娘子吗？”
江远被他逗乐了：“对，就是她。”
“她自己出来单干了？”夏瑾瑜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那她找你合作，肯定是看中了f现在的流量。不过说真的，这女人虽然嘴巴毒了点，但能力是真没得说。要是能跟她合作—”
“我就是这个意思。”江远接口道，“你们俩可以优势互补。她有青训资源和管理经验，你有现成的场地和人员，强强联合，这事能成。”
“兄弟—”夏瑾瑜再次被感动了，他端起酒杯，声音有些哽咽，“真的，谢谢你。以前总觉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句俗语，现在才明白，是真的。”
江远也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f起步打训练赛的时候，你可没少帮我。这份情，我一直记着呢。”
包间内，锅气蒸腾，映照着三人的脸庞，杯酒下肚，酣畅淋漓。
就在这时，夏瑾瑜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了。
他放下酒杯，看向自己的妹妹，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他切换成了一口地道的家乡话，声音也压低了些：“琉璃，有件事，哥还是要跟你讲。”
夏琉璃见他神色不对，心头一紧：“哥，怎么了？”
夏瑾瑜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妈———·前两天住院了。””
“什么？！”
夏琉璃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江远也是一惊，连忙放下了筷子。
“哪个医院？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是不是最好的医生？用的药是不是进口的？现在怎么样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夏琉璃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连串问题急切地抛了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斗着就要转帐：“哥，我存了好多钱，你先拿去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看着妹妹焦急的模样，夏瑾瑜连忙按住她的手，柔声安抚道：
“你先别急，听哥说。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老毛病犯了，医生说好好休养就没事。我们没告诉你，就是怕影响你比赛。”
夏琉璃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那你们也该跟我说一声啊—我——"”
“哥知道你孝顺，”夏瑾瑜递给她一张纸巾，叹了口气，“医生说没事，你就别多想，好好打比赛，家里有我呢，放心。”
夏琉璃擦着眼泪。
夏瑾瑜看着她，似乎还有话想说，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江远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尤豫，眉头一皱。
事情恐怕没有夏瑾瑜说的那么简单。
这顿饭接下来的气氛，便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重中悄然流淌。
夏瑾瑜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妹妹剥虾，将完整的虾仁一个个放进她面前的碗里。
夏琉璃也一改往日的活泼，安静地低头吃着，仿佛想用食物来填满心中那份突如其来的空洞。
江远几次试图找些轻松的话题来缓和气氛，却都显得有些徒劳。
那份关于未知的担忧，如同一片无形的阴云，笼罩在餐桌上空，让每一口食物都沾染上了一丝苦涩。
过了许久，夏琉璃才放下筷子，轻声说：“哥，教练，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走后，夏瑾瑜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熟练地抖出一根点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中，他脸上的疲惫与愁绪再也无法掩饰。
江远看着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事情——是不是没那么简单？”
夏瑾瑜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抬头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确认妹妹听不见，这才苦笑着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是肿瘤，现在还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
江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本来不想跟琉璃说的，”夏瑾瑜又吸了一口烟，眼框泛红，“但马上要过年了，妈那边还得住院，她回家总会发现。与其到时候让她更难受，不如现在告诉她——唉，希望没有影响到你的训练计划，影响到她和战队的状态。”
江远摇了摇头，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能用系统帮助选手提升实力，能用金钱人脉解决各种麻烦，甚至能游刃有馀地处理女孩们之间的情感纠葛。
但在生老病死这种命运的巨轮面前，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什么也做不了。
饭局很快结束了。
夏瑾瑜婉拒了江远相送的好意，只说自己买了当晚回家的机票，得立刻赶去机场。
临走前再三瞩附江远务必多照顾琉璃。
江远送夏琉璃回公寓。
两人一路无言。
直到公寓房间门口，夏琉璃才终于抬起头，努力地想挤出一个和平时一样的、元气满满的笑容。
可那笑容只在嘴角绽开一瞬，便彻底垮了下来，象是被狂风吹散的蒲公英，脆弱得不堪一击。
“教练，对不起，”她再也绷不住了，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说，“我———我不想给你传递负能量的，但是我真的，真的———"
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捂着脸，任由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决堤。
江远看着她剧烈颤斗的肩膀，心中一阵刺痛。
那张永远充满活力的元气面孔，不过是她在日复一日的偶象生涯中，为了团队，为了粉丝，强行训练出的保护色。
作为队长，她必须是那个永远积极向上、永远能给身边人带来力量的存在。
仿佛不知疲倦，不会悲伤。
可江远此刻才真正看清，褪去那层坚硬的伪装后，她的心底里，其实住着一个极其敏感，甚至会在无数个深夜里陷入抑郁的女孩。
她的小心翼翼，她对金钱的执着，她拼了命也要抓住一切机会的努力—"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江远的心，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住，疼得厉害。
他伸出手，没有多说一个字。
只是轻轻地将这个故作坚强的女孩，揽入了自己怀中。
“教练，我—”
夏琉璃顿了顿，哭着说道：“我能回趟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