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黑木森林,那片曾经属于“钢牙”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坟场。
十几具被啃食得残缺不全的尸体,胡乱地散落在焦黑的篝火残骸周围。佣兵们死前的惊恐,被凝固在了那一张张扭曲的脸上。
佣兵们的尸体大多赤身裸体,他们身上的皮甲、武器、靴子,乃至所有值钱的物品,都已经被搜刮得一干二净。
只有那根深埋入地、用来锁奴隶的木桩和长长的铁链,因为太过沉重和无用,才被遗弃在此。
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早已经不知所踪。
成群的乌鸦在尸体间跳跃,它们是这场血腥盛宴上唯一的食客,贪婪地啄食着腐肉,发出“呱呱”的难听叫声。
“滚开!”
一声冰冷的呵斥,仿佛带着实质的冲击力。
乌鸦们受惊,扑棱着翅膀,怪叫着飞向阴沉的天空。
十馀名身穿帝国制式重甲的士兵,手持长矛与塔盾,迅速封锁了这片局域。他们训练有素,步伐沉稳,对眼前的景象视若无睹。
在营地的正中央,站着一个与这片血腥之地格格不入的男人。
他骑在一匹神骏的、披着黑色马铠的战马上。一头火焰般的红色短发,在阴冷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身上的铠甲与士兵们的制式装备截然不同,那是一套通体漆黑、打磨光滑的全身板甲,每一片甲叶都完美贴合,肩甲上雕刻着帝国双头鹰的狰狞徽记。
在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柄比寻常长剑更宽更重的巨型阔剑,剑柄上镶崁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
正是风息堡的指挥官——骑士长瓦伦。
在卡拉迪亚帝国,“骑士”二字的分量远超军衔。
它代表着古老的血脉与神圣的授权,代表着战争与秩序的化身。
只有最纯粹的贵族血脉,才有资格在神殿的见证下,获得这一封号,成为帝国真正的统治阶级。
而瓦伦,这位年仅三十岁便执掌北境要塞的骑士长,无疑是其中最耀眼的新星。
他之所以会亲自来到这里,不是因为这批奴隶迟迟未到。
奴隶是财产,财产损失了,需要头痛的是军需官。而佣兵是工具,工具损坏了,换一批就是。
这些,都不值得瓦伦亲自动身。
真正让他离开温暖的城堡、亲自来调查的理由,是赫拉夫的死。
瓦伦知道赫拉夫,那个“钢牙”佣兵团的团长,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油条。瓦伦也承认赫拉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至少不应该死在黑木森林。
帝国军团数年前的“清剿行动”,早已把这片森林里所有上得了台面的魔物——比如枭熊、石化蜥蜴,熊地精之流,屠杀殆尽。
按理说,剩下的那些野兽和零星小型魔物,根本不可能对一支全副武装的佣兵团造成威胁。
“能把赫拉夫和他的人全灭在这里……”瓦伦的红色眉毛微微皱起,“说明森林里来了‘新东西’。”
一个未知的、潜在的威胁,出现在了他的地盘。这才是他必须亲自前来的理由。
瓦伦翻身下马,厚重的军靴踩在浸满鲜血的泥土上,发出“咯吱”的沉闷声响。
他走到赫拉夫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旁,蹲下身,无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用马鞭拨开了已经凝固的血肉。
“战锤……极重的钝器。”瓦伦看了一眼那深深嵌入地面的锤印,“大概是大地精。”
他又走到一旁,检查着泥地上的爪印。
“还有座狼……体型不小。”
“大人,”一名士兵走过来,躬敬地递上一截断裂的箭矢,“我们在外围发现了这个。”
瓦伦接过箭矢,那箭矢做工粗糙,箭头只是用岩石打磨而成。
“地精的玩意儿。”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瓦伦站起身,环顾四周。
一片狼借,武器、盔甲、补给……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全被拿走了。
“典型的地精作风。”
瓦伦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清淅的过程,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一群有组织、有预谋、由大地精统领、并且配备了狼骑兵的地精战团……伏击了佣兵团。”
他想起了帝国史料中记载的,那些由地精汇聚而成的“地精灾难”。
成群结队的地精形成贪婪的浪潮,如蝗虫过境一般吞噬了那些村落乃至城邦……
“但为什么是这里?”瓦伦感到不解,“这群绿皮耗子一向只敢在南方的破碎王国和无主之地肆虐,它们哪来的胆子,敢在帝国的眼皮底下动手?”
招惹帝国,招惹一个它们明知道惹不起的存在。这不符合地精那欺软怕硬的习性。
就在瓦伦摩挲着下巴思考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从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
“戒备!”士兵们瞬间举起了盾牌,组成了一道钢铁防线。
一道青绿色的身影从林中缓缓走出,无视了那些对准他的锋利矛尖。
正是埃洛斯。
“高精灵?”瓦伦眯起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当他看到埃洛斯胸前的冒险者徽章时,嘴角勾起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公会的老鼠……手伸得够长的。”瓦伦用他那带着贵族特有傲慢的腔调说道,“我们风息堡,可没有向你们发布委托。”
在瓦伦这样的帝国正规军,尤其是贵族骑士眼中,遍布艾萨加德大陆的冒险者公会,就是一群麻烦的集合体。
这些信奉铁与血的将军和骑士一向不喜欢这个不受掌控的组织。
一群追着金币和名望到处跑的老鼠,毫无纪律性,更毫无忠诚可言。
和他们比起来,赫拉夫那种拿钱办事的佣兵,反倒显得更“实在”一些。
但公会的势力实在太大,帝国也只能默许他们在境内开设分会。
埃洛斯完全无视了瓦伦不怀好意的调侃,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精灵径直走到那处锤印旁,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混杂着血污的泥土,放在鼻尖轻嗅。
“大地精,来自‘灰脊山脉’,血统很古老。”埃洛斯用他那清冷的声音自顾自地说道。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那些被搜刮一空的尸体。
“我一直在调查它的动向。它的行为很不对劲。”
埃洛斯终于看向瓦伦,那双灰色的眼眸中不带一丝情感:
“这绝对不是以往那种小范围的地精灾难。”
埃洛斯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瓦伦都为之皱眉的结论:
“它在为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做准备。如果不阻止它,这恐怕会演变成一场席卷北境,乃至整个艾萨加德大陆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