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森林中疯狂回响,如同擂动的战鼓。
林克整个人几乎是黏在马背上,呼啸的夜风如同一把把淬了冰的锋利刀子,狠狠地刮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更不敢回头去看。对自由的渴望驱使着他一刻不停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林克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在这片广袤而陌生的森林里,他只能凭借着身下战马那源于野兽的求生本能,漫无目的地向着更深的黑暗狂奔。
时间在极度的疲惫和高度的紧张中失去了具体的意义,林克只知道,当马儿嘶鸣着停下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灰蒙蒙的鱼肚白……
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的巨大树冠,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身下的战马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哀鸣,沉重的喘息如同一个被拉扯的破旧风箱。
它那肌肉虬结的四条腿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打颤,口鼻中喷出的白气甚至带着一丝血沫。
这匹马儿彻底跑不动了。
“我们得休息了,伙计。”林克轻轻拍了拍马的脖子,声音沙哑得象是两块粗糙的砂纸在互相摩擦。
他的意识从那种紧绷到近乎麻木的逃亡状态中脱离,排山倒海的疲惫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林克不敢在相对开阔的林间停留,那无异于将自己和这匹救了他性命的战马,暴露在任何可能存在的威胁之下。
他挣扎着翻身下马,双腿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一股钻心的酸软感从脚底直冲大脑,让他眼前一黑,险些当场跪倒在地。
他用那把沾满了血污的佣兵长剑撑住地面,才勉强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
他牵着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强打起精神,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洞察】词条早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视野里,整个世界的信息流再次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呈现……
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不再是单调的噪音,而是包含了风向的清淅数据;地面上凌乱的落叶下,隐藏着昨夜雨后留下的、不同动物走过时留下的深浅不一的蹄印……
终于,林克捕捉到,空气中,除了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从东南方向飘来的湿润水汽。
“有水。”这个认知让他的眼底燃起了一丝微光。
有水,就意味着生机。
林克循着那股水汽,在密林中艰难地穿行了近半个小时。
高大的乔木与低矮的灌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天然的屏障,湿滑的苔藓覆盖着脚下的岩石,好几次他都差点滑倒。
最终,在一处被厚重藤蔓和常青灌木完美屏蔽的徒峭山壁下,林克发现了一个只有半人高的、极其不起眼的岩洞。
若非【洞察】能力让他注意到了洞口附近空气流动的微弱异常,他绝对会错过这个天然的庇护所。
将战马艰难地牵入洞穴深处,又用从附近砍下的新鲜树枝草草地伪装了洞口后,林克才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他背靠着冰冷而潮湿的岩壁,缓缓滑坐在地,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疯狂地抗议,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身早已看不出原样的奴隶破烂衣衫上,沾满了干涸的泥浆和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
几道在疯狂逃亡中被沿途树枝划开的口子,此刻正火辣辣地疼,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有些红肿。
林克撕下相对干净的衣角,走到不远处的溪流边,用双手捧起清澈冰冷的溪水,大口大口地喝着。
甘甜的溪水滋润了他干裂的喉咙,也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当他用浸湿的布料擦拭伤口时,那股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也让他无比真切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好好活着,这个在现代社会中被视为理所当然的权利,在这里,却需要用别人的鲜血和死亡来换取。
那个被自己亲手的佣兵,临死前那双充满怨毒和不甘的眼睛,又一次浮现在林克的脑海中。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很快被强行压了下去。
“我要活下去。”他对自己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
在相对安全的岩洞里,林克一边警剔地听着洞外的动静,一边在脑海中飞速地研究着那本《造物主手册》。
“【洞察】、【巧手】、【背刺】……都是天赋词条。”
林克发现,这些词条更象是被动技能,如同他身体的延伸,直接增强了他的某项能力,而不需要他主动去“发动”。
手册不是简单的给予,而是将他的行为、他的思考、他的认知,以一种规则化的形式,转化为可以被理解和运用的【词条】。
它在教自己如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
短暂的休整后,林克知道自己必须继续移动。他内心深处的危机感,让他无法在这片森林里的任何地方感到真正的安全。
谁知道会不会有帝国的巡逻队,或者更糟糕的,追来的地精追兵?他必须移动,必须彻底消失在所有威胁的视野里……
第二天,林克小心翼翼地沿着黑木森林的边缘地带,一路向着未知的北方行进。
这样既能利用广袤的森林作为天然的屏障,又能让他有机会观察到外界的情况,不至于成为一个彻底与世隔绝的瞎子。
临近中午时,他听到远处传来模糊的人声和吆喝声。
林克立刻将马匹藏好,然后悄无声息地借着树木和灌木的掩护,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零星散布在森林边缘的村落……
与其说是村落,不如说是刚刚搭建起来的、由流民组成的简陋定居点。
十几座歪歪斜斜的木屋,用未经处理的原木和混合着茅草的泥土胡乱堆砌而成,稀疏的炊烟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麻木和警剔。
而在定居点唯一通往外界的泥泞道路旁,建有一座粗糙的木制哨所,上面飘扬着卡拉迪亚帝国那面令人压抑的黑底双头鹰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