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他才能,毫无顾忌地,放手一搏。
“林老先生,你误会了。”
陈默对着电话,声音平淡得象在谈论天气。
“从我决定带林小姐走进这个会场开始,她的安全,就已经是我的责任。”
“这与交易无关。”
“也与人情无关。”
说完,他没给电话那头任何再开口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他将手机还给依旧处在呆滞状态的林清雅,那冰凉的机身让她浑身一颤,仿佛握住了一块寒铁。
陈默转过身,重新迎上福伯那双冰冷的,虚无的眼睛。
他扫视了一圈会场。
眼前这片混乱的景象,堪称一幅末日浮世绘。
曾经高高在上,在各种峰会论坛上指点江山的商业巨擘,此刻正狼狈地躲在椅子后面,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珠光宝气的贵妇们花容失色,昂贵的妆容被泪水和惊恐冲得一塌糊涂。
一个刚才还叫嚣着自己每年给秦家基金会捐款八位数的男人,此刻正试图用他那肥硕的身体挤进一张桌子底下,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祈祷还是在咒骂。
陈默的目光掠过那人,脸上露出一抹近似于怜悯的笑容。
“福伯,你好象,又搞错了一件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淅地压过了场内所有的嘈杂和喧嚣,精准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瞬间,整个会场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他,惊恐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
“他们的命,是他们的。”
陈默指了指那些惊魂未定的宾客。
“不是我的。”
“所以,我凭什么,要拿他们的命,来做我的赌注?”
福伯的眉头,微微皱起,那张老树皮般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这么说,你是不敢接了?”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讥讽,象是料定了陈默会找借口退缩。
“不。”
陈默摇了摇头。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在所有人费解的目光中,缓缓地,指向了自己的心脏。
“我只是觉得,用他们的命做赌注,太掉价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淅无比。
“我的赌注,很简单。”
“就一个。”
“我的命。”
……
我的命。
这三个字,从陈默的口中轻飘飘地吐出,却象三座无形的大山,轰然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整个拍卖大厅,所有的喧嚣、哭喊、怒骂,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用一种看神,或者看疯子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一手指向自己心脏的年轻人。
他……说什么?
用自己的命,做赌注?
去赌那份像征着秦家“权柄”的清河园地契?
这……已经不是疯狂了。
这是一种超越了所有凡人理解范畴的,绝对的,极致的豪情!
以我命,赌天心!
这一刻,无论是那些吓得屁滚尿流的豪门权贵,还是那些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世家子弟,心里都被一种名为“渺小”的感觉,彻底淹没。
他们忽然发现,自己之前所追求的,所眩耀的,那些金钱,地位,权力,在这个男人的豪赌面前,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一文不值。
林清雅呆呆地看着陈默的侧脸。
世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巨响。
灯光下,他的轮廓清淅而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仿佛他拿出的,不是自己独一无二的生命,而是一件随手可弃的破旧衣衫。
林清雅的心,在剧烈地颤斗。
那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剧烈的心跳。一种名为“震撼”和“仰望”的情绪,象是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骄傲。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爷爷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清雅,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强者,不是看他拥有多少,而是看他,敢于舍弃多少。”
当时的她,不理解。
但现在,她好象,有点懂了。
萨拉查的身体也僵在了原地。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贪婪和算计,只剩下纯粹的,无法掩饰的敬畏。
他忽然明白了。
自己和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所追求的,是财富,是权力,是征服。
而这个男人,他所玩的,是天地,是规则,是命运。
自己,输得不冤。
二楼包厢里,秦昊的身体靠在冰冷的栏杆上,缓缓滑坐到地上。他失神地看着楼下的陈默,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疯子……他是个疯子……”
他想嘲笑,想讥讽,但他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无力感和挫败感,将他彻底吞噬。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追上那个男人的背影了。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家世,不是背景。
而是一个名为“格局”的天堑。
全场,唯一还能保持平静的,只有福伯。
但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那双一直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正在微微地颤斗。
他那双看透了百年风云,早已心如死灰的虚无眼眸里,此刻也翻涌起了滔天的巨浪。
用自己的命,做赌注?
好大的手笔!
好狂的“考生”!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如此有魄力的年轻人了?
上一个,还是……
福伯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他看着眼前的陈默,仿佛看到了另一道同样年轻,同样狂傲的身影,与他缓缓重合。
“好。”
良久,福伯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沙哑、干涩的字。
“我,接了。”
他看着陈默,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你赢了,清河园的地契,归你。秦家,承认你作为新‘考生’的入局资格。”
“从今往后,在京城这片地界上,你的‘规矩’,与秦家的‘秩序’,并行不悖。”
轰!
这句话,比之前任何一句都更具爆炸性。
这等于,是秦家官方承认了!
陈默,有资格在京城这片由秦家掌控了上百年的绝对领域里,划出属于他自己的地盘!
这是,封王!
以京城为界,裂土封王!
所有宾客都用一种极度羡慕、嫉妒,甚至贪婪的目光看向了陈默。
他们知道,只要今天陈默能活着走出这扇大门,那么从明天起,整个炎国的权力格局,都将因此而改变。
一个新的,足以与秦家分庭抗礼的恐怖势力,即将冉冉升起!
然而,福伯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那双虚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残酷的光芒。
“但是,如果你输了。”
“你的命,归我。”
福伯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嘴角忽然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发黄的牙齿,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象一尊石雕的恶鬼,突然活了过来。
“而你的魂,将成为清河园新一代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