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叙白看着他,眼里都是信任。
“不用我问,你也会说的,对吗?”
“当然。”
苏望舒想了想,歪着脑袋。
“后天有空吗?”
“有。”
只要是她提的,永远有空。
苏望舒笑了笑,“那后天陪我去个地方,到时候说给你听。”
后天。
是梁景生的忌日。
她需要和庄叙白说清楚,也需要和这段自己混乱的过去说清楚。
……
翌日下午,“玺汇”会所。
沙龙的气氛高雅而私密,更象是一个顶级的私人学术交流场合。
柔和的灯光打在玻璃展柜中的珍贵艺术品上,衣香鬓影的宾客们端着香槟,低声交谈,目光中带着欣赏与赞叹。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博学与财富交织的独特气息。
秦煜无疑是场中最耀眼的存在。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姿态闲适优雅,正陪同几位关键银行的董事以及国际知名的艺术鉴定大师,站在最中央的展柜前说话。
说的入神,直到看见周围人都侧身注视进门的冷璟,这才停下。
秦煜的话语微微一顿,脸上那抹从容的笑意未减,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悦与警剔。
冷璟的出现,象一块突然投入平静湖面的冰,瞬间打破了场内和谐温润的氛围。
冷璟并未刻意张扬,他只是信步走入,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与现场柔和的色调形成鲜明对比。
他神情冷峻,目光如炬,并未四处环顾,却仿佛早已洞察一切,精准地朝着秦煜和银行家所在的内核圈走来。
所过之处,交谈声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冷总?”
秦煜率先开口,语气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客套,“真是意外之喜,没想到您也对这类沙龙感兴趣。”
他试图重新掌控节奏,将冷璟的出现定义为惊喜而非干扰。
冷璟在几人面前站定,先是对几位面露疑惑的银行家微微颔首致意,举止无可挑剔,却自带一股疏离的威严。
最后,他才将目光投向秦煜,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看到一件寻常事物。
“兴趣一般。”
冷璟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恰好路过,想起王董似乎对北欧当代艺术有些收藏兴趣。”
他目光转向那位王董,“近期有家私人博物馆正在洽谈一批维米尔和蒙克的小幅作品巡展,主办方与我有些交情,如果王董有兴趣,或许可以提前安排一次非公开的鉴赏。”
王董眼前顿时一亮。
维米尔和蒙克!
这可比眼前这些更具吸引力,而且是私人巡展,机会难得。
冷璟这话,直接投其所好,展现的是更深层、更顶尖的资源人脉。
轻描淡写间就将秦煜方才营造的“高端”氛围比了下去。
秦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冷璟这哪里是来聊艺术的?
分明是来截胡的!
秦煜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维持不住。
他胸口那股滞闷感越来越重,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畅。
冷璟的存在本身就象一种否定,将他引以为傲的自信与能力衬得如同儿戏。
每一次他试图将话题引向城南项目和投资身上时,冷璟总能不着痕迹地接过去,转而谈论起某位银行家私人收藏的趣闻,或是某个国际艺术基金的动向。
言之有物,信息量巨大,完全主导了谈话的走向。
他秦煜,竟然成了冷璟的陪衬!
这种感觉比直接的失败更让他难以忍受。
“……失陪一下。”
秦煜终于忍不住,脸上的血色褪去些许。
他勉强对几位正听得入神的银行家笑了笑,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冷璟那平静无波的目光,像冰冷的针,刺在他的背心。
跌跌撞撞地走进空旷华丽的卫生间,秦煜一把撑在冰冷的大理石洗手台上,剧烈地喘息着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底带着一丝惊怒和惶惑的男人,几乎认不出这是那个一向无往不利的自己。
为什么?
一遇到冷璟,事情就会脱离掌控?
那种如鱼得水、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巧合吗?
还是冷璟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诡异的手段?能专门克制他?
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扑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冰冷刺骨,却浇不灭心头那股邪火和隐隐的不安。
他必须想清楚,必须……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镜子里,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冷璟缓步走了进来,神色依旧冷峻,步伐稳定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他走到相邻的洗手台前,并未看秦煜,只是慢条斯理地打开水龙头,冲洗着双手,仿佛只是寻常的洗手。
逼仄的空间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以及秦煜尚未平复的、有些粗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