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西域,葱岭的雪线之上,狂风卷着冰碴抽打在帐篷上。
五个穿着厚棉袄的年轻人刚爬出矿洞,脸冻得发青,睫毛都结了一层白霜。
“快看!”
最年轻的小李举着张被汗水浸湿的报纸冲进帐篷。
“里长要巡视到咱们这儿了!”
正烤火的老张一把抢过报纸,冻僵的手指哆嗦着展开。
油印的字迹有些模糊,但“巡视西域“四个字清晰可见。
“真是里长!”
地质员小陈凑过来,哈出的白气模糊了报纸。
“路线图上标了要经过咱们勘测区!”
帐篷里顿时炸开锅。
五个人也顾不上冷了,围着火炉争相传阅。
测量员大刘突然一拍大腿。
“得赶紧把三号矿脉的数据整理出来!让里长看看咱们找到的富铁矿!”
“还有新绘的地质图!”
制图员小王翻出随身带着的图纸。
“得把岩层样本也摆出来”
帐篷外风雪呼啸,炉火把五个年轻人的脸映得通红。
他们都是从红袍学堂出来的技术员,最年长的老张也才二十八岁。
三年前被派到这荒无人烟的葱岭找矿时,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
“记得吗?”
小李突然说。
“去年塌方,是里长特批调来蒸汽钻机救咱们的。”
大刘抹了把脸。
“我那会儿腿压坏了,是民部派的医生坐雪橇赶了三天路来接骨。”
帐篷里安静下来,只剩柴火噼啪作响。
他们想起这三年,用冻僵的手画图,在暴风雪里测数据,啃着硬邦邦的干粮找矿脉。
但每当新矿投产的消息传来,又觉得一切都值。
“收拾工具!”
老张突然站起来。
“趁里长来之前,再把东边那个矿点探清楚!”
五个人互相搀扶着冲出帐篷,风雪立刻灌了满脖子。测量仪器的金属外壳冻得粘手,图纸在风里哗啦作响。
但没人抱怨,每个人眼睛都亮得像发现了新矿脉。
山脚下,新修的铁路像黑线缝在雪原上。
小陈望着远方突然说。
“等里长来了,咱们要告诉他,这葱岭底下,埋着够红袍用一百年的铁!”
风雪中,五个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矿洞走去。
毡帽下露出的年轻面孔上,是与严酷环境毫不相称的光彩。
另一边,罗刹国,旧王都郊外的废弃庄园里,壁炉的火光映着十几张阴沉的脸。
前伯爵伊万诺夫攥着酒杯,指节发白。
“那个东方异教徒竟敢踏上罗刹的土地!”
窗外广场上,新竖立的魏昶君雕像前,无数农奴正跪地叩拜。
雪花落在青铜像肩头,仿佛披上了圣袍。
“真把他当神了!”
“我们的火炮敌不过红袍军。”
前将军库图佐夫用匕首削着木棍。
“但刺客的匕首,不需要打赢火炮。”
角落里,被剥夺爵位的玛丽亚女伯爵冷笑。
“农奴们把那人当神拜,要是神死在罗刹红袍的谎言就碎了。”
众人沉默下来,只有壁炉柴火噼啪作响。
他们想起这几年的屈辱,庄园被分给农奴,珠宝充公,连祖传的圣像都被红袍军收走熔成了铜锭。
“我在海湾有座秘密庄园。”
伊万诺夫突然压低声音。
“能藏两百刺客。”
库图佐夫眯起眼。
“需要熟悉地形的人,第聂伯河畔的哥萨克他们族长去年被红袍军吊死了。”
玛丽亚女伯爵从裙褶里摸出一张地图。
“冬宫旧侍卫长是我旧情人,他知道所有密道。”
风雪拍打着破败的彩窗,像无数冤魂在哭泣。
这群昔日权贵围在地图前,用褪色的珠宝做标记,伊万诺夫的蓝宝石代表伏兵点,库图佐夫的红宝石标出撤退路线。
“等他的车队过第聂伯河大桥”
伊万诺夫的手按在宝石上。
“让哥萨克人从水下突袭。”
库图佐夫补充。
“再用旧宫密道送死士进驻地。”
玛丽亚女伯爵最后说。
“事成后,把尸体吊在圣以撒大教堂项上,让农奴看看他们的神怎么死。”
众人举起酒杯,劣质伏特加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当马蹄声远去后,看门的老农奴缓缓走进大厅。
他拾起地上滚落的蓝宝石,在袖口擦了擦,小心塞进魏昶君雕像的底座裂缝里。
各方波澜诡谲,彼时,京师笼罩在晨雾中,魏昶君披着旧棉袍站在城门,看着青石子风尘仆仆地跑来。
这位红袍军总长靴子上沾满泥点,官袍下摆被露水打湿了大半。
“里长!”
青石子喘着粗气。
“总算赶上了。”
魏昶君伸手拂去他肩头的落叶。
“不是让你在江南推进财产公示么?”
“北巡路上”
青石子压低声音。
“各路人马都盯着呢。”
汽笛声突然撕裂晨雾。
月台尽头,一列黑漆漆的专列缓缓进站,车头镶着的红袍徽章在曦光中泛着冷光。
车门开启的瞬间,青石子吹响哨子。
两千名黑衣护卫如潮水般涌出车厢,皮靴踏地声震得月台微微颤动。
他们手持的天工院新式枪械泛着幽蓝光泽,每分钟六百发的射速,足以撕碎任何骑兵冲锋。
“防弹车队就位!”
一名红袍军千人卫吼声未落,十辆覆盖钢甲的汽车驶入月台。
车轮碾过铁轨接缝时,发出沉重的闷响。
青石子忧心忡忡地看着装备表。
“虽然装备精良,但毕竟只有两千人”
魏昶君却望向站外新竖的电报杆。
“小道士,该多提拔年轻人了。”
他咳嗽两声。
“红袍天下这么大,光靠我们这些老家伙,看不过来。”
护卫队开始登车时,青石子突然笑了。
他想起十几年前在蒙阴,魏昶君也是这么对当时还是小道童的他说的。
那时红袍军只有几十个人,几十杆梭镖。
“明白。”
青石子郑重行礼。
“等巡视回来,我就办选拔。”
他知道里长要的到底是什么。
朝阳终于冲破雾霭,给钢甲车队镀上金光。
魏昶君最后看了眼京师方向,转身踏进防弹车厢。
车门合拢的瞬间,整列专列如同苏醒的巨兽,喷着白雾驶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