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荷花镇。
“有财啊,你看,我们都是一个村儿的人,小时候还一起光着屁股玩儿过呢!”王大郎笑得一脸憨厚,“族叔也算对我有恩你我是信得过的。这样吧,刚好我这里有钱,你在镇上有地,不如我们一起合伙儿开个建材铺,一起赚钱,你看怎么样?”
闻言,另一名富态男子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精明。
他笑着拍了拍王大郎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兄弟你找我算是找对了!这样吧,刚好你擅长泥瓦工,等开了铺子,你呢,就负责东西制作以及工人的监管,我嘛,我也不占你便宜,我就多担待点,负责原料的采购以及货物的卖出,原料商和买家我来帮忙找,你看怎样?”
这下子,王大郎顿时欣喜无比,“那可太好了!就多麻烦兄弟你了!”
刚好他嘴笨,不太会与人沟通交谈,更别说和原料商砍价以及和买家应酬了。
而王有财则与他相反,这不正好互补嘛!
于是,这一年,荷花镇上多了个王氏建材铺。
第三个月。
“掌柜的!”
只见一年轻人快步跑到王大郎身边,左右看了看,随即贴在他身边悄声道:
“掌柜的,我可看见了,那王有财从库房里拿了五两银子!结果今天下午,您猜怎么着!王有财那老婆就穿着新衣裳,到处显摆呢!”
闻言,手中正忙活着的男人动作顿了顿,随即不甚在意得笑了笑,“好了,别多想,说不定是人家花自己的钱买的呢!”
“掌柜的,”年轻人急了,“关键是,那王有财拿了钱,也没在帐上写啊!小的虽然不识字,但他拿没拿笔,小的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沉默了片刻,安抚笑道:“好啦,有财他天天跑上跑下,一会儿去别镇一会儿去县上,也是辛苦回头我说说他!”
第五个月。
期间也传来过不少类似的话,什么那王有财去库房取钱给乡下的老娘买米面粮油啦,什么用来买酒喝啦虽然每次都支取得不多,但这一笔一笔的花出去,王大郎也终于忍不住了。
他自认为是个和气的人,但这事确实得敲打敲打。
谁料话一出口,他还没多说什么,那王有财却是先苦着个脸开始哭诉:
“大哥啊,我媳妇儿也在这里做工,家里老娘没人照顾,我这做儿子的不得多孝敬孝敬?我老娘,你小时候她可塞了你不少零嘴呢!再说了,我买酒,也是为了去和买家应酬啊!”
一番絮絮叨叨的解释后,王有财抹了抹眼角:
“我这每天忙里忙外,又是联系原料商又是在买家面前装孙子我容易嘛我!我叫您一声大哥,我就支取这么点钱,您就风风火火跑来找我算帐,可真是太伤小弟的心了!”
一番话下,王大郎也感觉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面红耳赤,此事也便渐渐不了了之。
第七个月。
“有财,你说说,我们的货都卖出去了,这几笔钱怎么还没到帐呢?还有这家的原料,怎么就这么贵呢?”
王大郎急得紧皱眉头。
闻言,王有财先是安抚了一番,继而道:
“大哥你先别急,这几位买主我也刚问了,他们说手上一时半会儿资金周转不开啊!说是让我们先等等,最多三个月,便能把尾款送过来。至于这家的原料”
王有财眼眸动了动,“是这样的,最近那边不是闹水灾嘛,说是因为水灾的影响,这原料就难以开采这不就涨价了嘛!”
王大郎半信半疑,可到底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我这钱越投越多,卖出去的东西却又收不回来钱,你说这唉!”
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王有财又劝慰了一阵,并连连保证,三个月后一定收回来钱,这才哄得王大郎作罢。
第十一个月。
“有财啊,你不是说他们三个月后就能送来尾款吗?这都过了四个月了,咋还没动静?不仅如此,还有另外几家的钱也没收到,这这”
听见这话,王有财也是跟着口口声声骂了那几家买主一顿,转而道:
“大哥你放心,我再多催催他们,一定把这些钱要回来!”
他拍着胸脯连连保证,见状,王大郎这才不甘心得暂时放下此事。
谁料此后半年,手里的烂帐却是越来越多,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每每问及,王有财不是言买家手里资金不足,让他再等等,就是言买家拿到货后跑路了,更甚者还有什么买家得罪了强人,被人拆了家
总之各种理由,不一而足。
为了建材铺的顺利运营,王大郎不仅将从前挣的钱花了个精光,甚至连自己在镇上的宅子都卖了!只能让得一家老小重新回到了乡下。
直到某一日,他终于忍无可忍——
“我不干了!这就是个无底洞,投了那么多钱也不见响!我要退出!”
此言一出,他本来以为作为合作伙伴的王有财多少会挽留,谁料对方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一声哂笑:
“好啊,这可是你亲自说要退出的,可不怨我!”
烛火旁,当听见这句话后,即便是自认脾气好的陈青川也忍不住了。
“他真这样说的?”
“是啊!”王大郎重重点了点头,即便是现在回忆起来,仍然气得满脸通红。
“你真就这么走了,什么也没要?”陈青川不可思议。
闻言,王大郎讷讷点了点头。
这下子,陈青川是真的无语了。
明明自己投了那么多钱的铺子,竟就这么直接净身出户,反倒便宜了仇人!
“不过我退出后,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刚好手里得了空闲,我便暗自查证起来。”
好嘛,也不算无可救药。
陈青川不由腹诽。
结果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王有财,在原材料上谎报成本,不知道从中间吃了多少回扣!
买家那块也是,他后来从一名买家那里探知,其实人家早早就给过了钱。
那他一直没收到是为啥?
只怕都进了王有财的腰包!
管中窥豹,那王有财用各种理由搪塞,说收不回来钱的时候,是不是这些钱其实都进了他的口袋?
与这些相比,对方从库房里自行支取钱财,为自己家牟利都算是小头了!
“我气不过,就报了官!”
可偏偏他不识字,帐本以往都是王有财在记录。甚至于采买端和销售端的人脉也多是王有财在把持,王大郎自己则是所知甚少。
绝大部分时间,他都只是在铺子里埋头苦干罢了。
证据不足之下,县官老爷判定——
王有财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