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道身影从山林中跃出,手持弓矢,腰挎柴刀,身后曳着绳索,那头系着一头硕大山猪。
三两步走到茶摊之前,一把攥在长脚三手臂上,冷睨七人。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对我村民施暴?”
长脚三只觉这糙汉掌若铁钳,吃痛之下连忙放开。
健大一见状,一步上前,擎住鱼郎双臂。
鱼郎眉峰凝聚,只觉一阵沛然巨力袭来,当即身子一沉,拽住健大一手肘。
二人一阵角力,四足深陷,虬筋暴涨。
但见鱼郎额头上汗水涔涔,茶僮连忙上前阻拦。
“客官勿怪,是失,茶不要钱了。”
远听四规劝道:“大哥!那贼道人还未远,不宜生事。”
健大一听闻此言,方才默默收回手来,再看他脸上神色如常,刚才比试显然未出全力。
健大一对鱼郎上下审视一阵,冷哼一声,旋即带其馀六子折回山中,须臾隐去身形。
鱼郎默默收回手臂,其上一双手印宛若赤痧,深处已现棕黑之色。
趁茶僮未见,鱼郎将衣袖向下一扯,盖住伤痕,“若那七人再来寻衅,及早告我。”
茶僮叹了口气,“今日只怪我多言,还让鱼哥儿惹上这等麻烦。
如此世道,愤世嫉俗者颇多,都是可怜人而已,日后必定谨言慎行,鱼哥儿无需挂碍。”
鱼郎再叮咛道:“那七人形貌诡异,不似善类,你把守村口,若再见其入村,早些相告,也让我有些防备。
说罢,鱼郎从腰间摘下两只野兔,递到茶僮手中,“蝶儿体弱,晚上去我家取鹿茸鹿血,多让她补补。”
“多谢鱼哥儿。”
茶僮也不客气,欢欢喜喜接过野兔,“鱼哥今日怎回来的这么早?”
鱼郎一回身,“全是为它。”
茶僮抬眼望去,只见一只黑犬紧跟其后。
那犬通体乌黑,浑无杂色,双眸黑亮,灵气十足,只是浑身沾满尘土,后腿上一道伤痕狭长,鲜血顺腿而下。
“我甫一入山,这犬便缠上了我,赶也赶不走。”
茶僮笑道:“这是造化,川主有哮天犬跟随,鱼哥儿今日也得黑犬相随,必能成就功业。”
鱼郎失笑道:“谈何功业?但愿守得家业罢了。”
冲那黑犬招了招手,黑犬果然通灵,拖着断腿便凑至其身前。
“且帮我照看一番,我再回山一趟打些獐子来。”
鱼郎雷厉风行,话音未落,人已转身。
那黑犬忙要跟上鱼郎脚步,奈何刚迈出两步,便被茶僮一把揽入怀中,“好生灵俐!
既傍上了鱼郎,此生肉食无忧,但献殷勤也须挑个时辰,先把腿上这伤养好再说”
却说鱼郎穿林越涧,手中柴刀挥舞如风,生生劈就一条山路,直至山头。
站至山间,他便顺风听闻。
当下里,并未听闻兽踪迹,反而是听到一阵清越歌声。
唱的是:“渴饮银河星作醴,饥餐紫气柏成膏。丹炉笑煮千秋雪,醉倚苍龙吹玉箫”
声音由远及近,不多时便显出一道身影。
只见来者年近四旬,形貌精干,头顶纯阳巾,身披道袍,手持玉尘,吟唱而来。
望见鱼郎,那道士当即收声,手中掐个子午诀,温声道:“居士,贫道程紫霄有礼了。”
鱼郎当即回礼,“见过道长。”
心中却暗暗腹诽,平日里十数年不见生人,这月间怎来扎堆出现。
似是看破鱼郎心中疑窦,程紫霄笑道:“贫道不是路过此处,乃是为寻仙访道,消灾解厄而来。”
鱼郎道:“道长许是走错了,我村中偏僻,并无仙人凄息。“
程紫霄眉头一皱,手中不住掐算,嘴里念叨着:“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没错”
鱼郎回想片刻,默默将那道倩影匿在心间,“若说非凡之人,前段时日有位吕道长路过。”
程紫霄追问道:“可是吕纯阳?”
“那位吕道长是自称纯阳子。”
程紫霄听罢大喜,“吕纯阳走了多久?”
“已有月旬。”鱼郎指向西,“向外去。”
程紫霄面现急色,抬腿欲走。
直走出三五步,他又郁闷转身,“险些忘了正事。”
鱼郎见他纠结模样,不由得笑道:“道长逍遥,寻仙访道不是正事?”
程紫霄一挥玉尘,“贫道一十三岁出家,拜入玄真观,而后再拜天台,茅山。得正一、灵宝及上清三妙法修持。
寻仙访道当是正事,但我受上清符录,亦不可折解厄救苦祖训。”
鱼郎讶异道:“出家人不都避世修行,上清宗竟有入世救苦祖训?”
程紫霄道:“本来没有,但若违背此训,则真君不佑,当真不敢违背。”
听真君二字,鱼郎叹道:“我闻真君早已故去。”
程紫霄笑道:“真君有参天之功,岂会故去,此等笑耳。”
也不待鱼郎追问,程紫霄又道:“我出门之时有过卜策,此地将有灾愆,特来搭救。”
鱼郎早见过川主下凡传法,哪里还能不敬畏鬼神。
天下丧乱,他们能偏安一时,又怎能偏安一世,当下恳切道:“请道长示下,我村中清苦,但也可奉上些许银钱报答道长。“
程紫霄摆手道:“无妨无妨,我等出家之人,钱财与我无用。但我修行至今,才有仙缘将至,亦不可错过纯阳真人,不能久留。”
“道长可是有法宝符录传下?”
“贫道身无长物,再说那七子手段虽不高明,却也着实难缠,寻常法宝符录难以抗衡。”
“七子?”鱼郎心如电转,立马想到今日茶摊前那七个怪人。
“正是,那七子乃是愚人,昔日东王公与真君对弈,让真君胜了七子。本家尚不如何,那七子倒是心生愤懑,化作鬼魅行事。
其七子与真君有怨,所生本领都与真君相对。
真君力大无穷,便有健大一:斫头复长,便有硬颈二:须臾万里,便有长脚三:四洲赴感,便有远听四;运使真水,便有烂鼻五;坎离不死,便有宽皮六;铜头铁臂,便有油炸七。”
程紫霄一笑,“吕纯阳也是为寻七子而来,但贫道却另辟蹊径,那健大一自称蛮力无双,一路上遍采数山,铸做石锁。我便是沿着缺失山脉寻迹,正该落入此间。“
“攫取山脉,铸作石锁?”
鱼郎不由骇然,“如此巨力,若与真君一般,我等岂能抵挡?”
程紫霄宽慰道:“非也,真君昔日有力担十八山之能,非是他只能担起十八山,而是那妖魔只有十八颗金刚砂。
健大一虽有蛮力,但尚且不及一座名之力,与真君相比弗如远甚。”
鱼郎大急,当即折身下拜:“饶是如此,也不是我等凡人可比,还请道长出手“
程紫霄一把将其扶起,“莫急莫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可教你些术法,必能制服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