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鲜血如注。
共工得闲万千载,早离斗战,身心沉静。
更兼陆源暴起,势如奔雷,一记棋秤便将他砸的眼前发黑。
忙抽身而退,擦去头顶鲜血。
青衣麻衣愣不已,对视一眼,只道后浪推前浪。
陆源虽未直视二人,那凛凛煞气却也灼得二人神魂不固。
他们本就死去多时,如今正是弥留之际,全凭一口意气吊着魂魄
如今棋局已解,异变突发,再盘旋此地恐再无轮回之时。
二人一般聪敏,不约而同地向冥府而去。
独留共工在此,勉强止住鲜血,再望向陆源模样,色厉内荏道:“我亦有通天之能,量你少年勇武,与我争锋,也不过两败俱伤。
这舍利子与你,快些离去,那些生灵不过池鱼而已,与你何干?”
陆源不语,断潮枪挑作万千花蕊,招招直刺共工命门。
共工大怒不已,显出本相,只见他面如黑铁,发似朱砂,身长二丈六尺,遍身皆毛。
顶戴凤翅兜螯镶北斗,寒星烁烁;身披北海蛟绡织龙甲,云气缠肩;腰系骏貌兽首金带扣,吞口衔珠;手执蟠龙九转镔铁杆,柄刻铭文。
短刀长枪缠作一处,激起火光道道,水师水官分立两端,漫起波光粼粼。
共工越战越是心惊,他自上古之时斗战无数,颛项、重黎等皆一时豪杰,养就他斗战之能。
此间与陆源放对,论及力不可相比,论及招式巧妙更是难以望其项背。
“你是何人?”
“我乃三元玄冥正法都总管水界都统正法靖魔天尊斩业真君,特来取你性命。”
水界都统?
听闻官衔,共工怒气勃发,一水界都统怎敢授他水师虎须,身形暴退之间,张口猛吐,如同泻闸口一般,不尽江河滚滚而来,倾刻间便将整座厅堂填满。
江河之水裹挟掀天彻地之力,直撞得善见山摇摇欲坠。
山川雾时间变为河谷,惊得飞禽走兽四散奔走,却也难敌大水无情,尽数被淹没其中。
这大水没有三味真水侵蚀之力,亦无弱水舟樟不能胜芥之能,只有沛然巨力滚滚而来。
陆源首当其冲,只觉这江水如同万千夔牛奋蹄躁动,纷纷撞在其胸口之上。
陆源周身黑气漫涌,倒转阴阳与共工交换方位共工正喷吐江河,冷不防被调转方位,无尽洪流滔天,将他撞的一阵骨酥筋麻,脚下一绊,便被裹挟进江水之中。
奋力调转身形,睁眼四视,正望见陆源他在江水上,挟起百丈浪头,汹汹而来。
由远及近,不过转瞬之间。
等他回过神来,那柄轩辕剑已横扫而来。
共工忙提起大杆刀招架,却闻听一阵切肉之声,那柄大杆刀竞是被轩辕剑轻松斩作两截共工毕竟成名有时,初时许久未动筋骨,如今战过百馀合,已是血气勃发。
见轩辕剑斩来,当即舍弃手中大杆刀向陆源掷去,自身却如水流一般消融,遁入江水之中。
陆源一剑劈空,躲过大杆刀锋芒,定晴一看。
只见江水汹涌,如同煮沸一般翻出无数气泡,凭空现出诸多旋涡。
旋涡中心,共工拔地而起。
随他撑出水面,身躯便愈发壮大,周身吸纳周遭无数水流,使得河谷再度变为山川。
临近善见山周遭水源也被无形之力吸引,纷纷向其躯体导入,眨眼之间赤地千里。
只剩共工身高万丈,人首蛇身通天彻地。
陆源怡然不惧,晃晃身形同化作人首蛇身万丈高下。
共工忧然一惊,没料想陆源也有法天象地之能,竟是如自己一般人首蛇身。
惊色停留一瞬,再见轩辕剑袭来,共工不闪不避,气灌颅顶,直直朝陆源卤门撞去。
陆源同样不闪不避,一剑横砍,直欲枭首。
轩辕剑先至,自共工脖颈骤然横砍,但入肉瞬间陆源却眉头一皱。
这一剑并无阻碍,只觉斩入水中一般,前头劈开,其后又流作一处,重聚身躯。
共工顶门撞来,直砸在陆源卤门之上。
陆源早暗运日月交错神通,铜头铁臂浑然无漏,再兼一剑横斩,纵未枭首,也使其劲力不能尽发。
但饶是两厢齐作,共工这一撞亦如天雷勾动地火,巨力宛如水流,顺卤门缝隙而入,灌入颅顶,直搅得他识海震颤不已。
陆源抽身卸力,重整心神,正欲运作神通恢复伤势,却见共工又使头颅撞来,已是避无可避。
陆源登时发了狠,手中不再掐诀操动移星换斗,反抛出金蝉,身后相柳虚影仰天长啸。
两头相撞。
轰然直升穿云裂石,云雾炸开,露出朗朗青空。
山头龟裂,善见山屹立万载,此刻已碎作碎石鳞。
铜头铁臂亦有极限,以相柳之能当然不可与共工争雄,只接触瞬间,相柳虚影登时摇动溃散,陆源头颅随之进裂,红白之物散作漫天星雨。
共工正要仰天长啸,却见陆源那无头之身仍在动作,生机犹存。
身后相柳虚影再凝,金蝉华光尽显,那空腔之上竟是再长出一颗头颅来。
“我看你能长出几颗头颅!”
共工故技重施,头颅再度撞来。
陆源舍却一身武艺,摒弃大多神通,双眼血红,满是暴怒之色。
气从三焦起,灌入顶门中。
愤然直撞,再度轰然爆响,与之前如出一辙。
陆源头颅再度碎裂,随金蝉相柳再凝,陆源伤势尽愈。
共工一眼看明诀窍,每次陆源重新长出头颅,相柳虚影与金蝉便黯淡一分,由此看来,他那神通并非无穷。
但对方便是赌中了与他角力一般,生生要撞出胜负生死。
正合我意。
两者相撞,两者再撞,两者再撞!
天地清静黯然无声,三界六道之中,只馀轰然炸响,不断袭来。
共工朱砂红发已被鲜血染得暗红,神情也早不似先前镇静。
诚然陆源神通有极,但他也不是全无感觉。
或许是一百次,或许是一千次,连番撞击之下,他识海也是鼓荡不已,坚持至此,已是一口意气维持。
此间再见陆源重新凝聚头颅,眼中杀意丝毫未改。
这上千次爆碎重塑,虽不伤根基,但其中痛楚却是半点未曾消洱。
共工有撞断不周山之能,深知识海摇晃,伤害触及神魂,是生不如死之痛。
而陆源却浑然未觉一般,每次重整,都如初次相撞,除了迎头撞来,将他撞的脑浆进裂之外,那双蛇瞳之中竟是读不出半分他意。
恐惧一念起,便如野草一般在不断滋长。
而那心君正如燎原野火,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