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主乌发飘飞,怒目圆睁,
死死叩着陆源脉门,厉声道:“中我翎羽之毒,你有何遗言?前番防碍我为子嗣复仇,又害吾弟大鹏,是”
“噗。”
她话刚说到一半,陆源便张开口,将酒水喷了她一脸。
猩红色酒水将她脸上妆容尽数晕染,把金钿糊作赤泥,翠眉泪成墨沼。
“你这贼厮,死到临头,竟然还如此嚣张。”
陆源抬起左手,抽出断潮枪,划出一道白练。
眩目之间,陆源被制的右臂已齐根而断,旋即他身后星图汇聚,南北调转,便又恢复原样。
那公主大惊失色将断臂一扔,忙欲起身,却见陆源再度张口,又是一番酒水扑面而来。
公主周身尽数淋湿,真个似落水凤凰,再无半点娇娆气象惊声之后已是怒急,双臂一展,双剑在手,朝陆源头脸劈来。
陆源又鼓起两腮欲张口喷吐,她连忙一提衣袖,遮住头脸。
然而提袖提防的酒水并未袭来,放下衣袖,只见陆源转身就走,眼瞧着已步下楼梯,径向城外被他气了数遭,公主怒不可遏,越过凭栏,跳至楼下,挥舞双剑挡在陆源面前。
见她凤目含煞,杀气凛然,陆源道:“佛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你早知是我,为何还要欺我耶?”
“早不知,但若是凡人,看我双瞳,莫不敬而远之,一国公主还甘心做小更是无稽之谈。想是佛母菩萨久居灵山,不知俗世。”
孔雀明王菩萨暗骂一声,“今日必要报仇。”
陆源左右一瞧,“我与菩萨恩怨颇重,合该了清宿怨,但此间人流颇多,恐伤了生人。若是佛祖怪罪,只怕对菩萨无甚好处。”
孔雀明王恨恨收起双剑,“你我寻一无人地界,争个高下!”
说着,她收起双剑,转身欲走。
折身刚走出一步,却觉身后无尽吸力滚滚而来。
偏头一看,那陆源竟张开袖袍,施展袖里乾坤的神通,向她罩来。
她全无防备,只狠狠怒骂一声卑鄙,忙化作本体,头顶金冠烁烁,身披紫擎煌煌,喙若赤玉雕琢,长鸣高喉勉励抵抗。
陆源一手展开袖子,一手提起双化作两颗虎口粗细的金钉,在孔雀明王骇然目光中,金钉狠狠钉下,穿透琵琶骨,将她刺得浑身涌血,紫羽化作红裳。
断潮枪又在她筋上一挑,孔雀明王再没了半分抵抗力气,倾刻间被吸入袖袍之中。
陆源道:“早说佛母不知俗世深浅,还是回灵山再作修行罢。”
说罢,他手中掐诀,脚踩玄光,修忽之间,已是到了灵山脚下。
三大金刚于道路左右持戟候立,警着玄光,正欲上前盘问,却见来者是陆源。
纷纷止步不前,不敢上来答话。
正此时,一明晃晃少年上前问询,只见他面如丹朱,束发一结,身后背一枪一载,腰间挂一鞭一剑,手托甘露宝瓶,身盘红蛇,款款徐行。
“真君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陆源拱手道:“大太子,这厢有礼了。”
此人正是李靖长子,哪咤兄长,如来佛祖座下护法,报应飞捉元帅,甘露太子金咤。
从哪咤那论起,陆源也要称呼一声兄长,由是礼数颇足。
金咤笑道:“我虽与三弟分别东西两天,但交情也不曾浅了,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陆源道:“我奉大天尊之命,护送唐僧西行,经天竺国路遇佛母,交谈甚欢。念山路险远,明王菩萨少语世事,恐生间隙,特亲身相送,将她护到灵山。”
金咤左右瞧了一眼,并未发现佛母踪迹,“那佛母如今在何方?”
陆源一展袖袍,一道人影狼狈地跌落在地。
只见她乌云乱挽,鬓发散如秋草;绛脂杂陈,粉面花似残红。蝉鬓粘酒,缕缕如漆丝缠颈;蛾眉晕染,点点似墨蚁爬额。
妆容杂乱,酒气人,浑身湿透,哪还有半分端庄菩萨相。
这幅模样,着实让金咤与三大金刚惊了一惊。
陆源道:“菩萨,此处地界宽广,正好展露神功。”
孔雀明王银牙紧咬,“今日是你胜了,待日后必不罢休。”
陆源道:“佛母菩萨说笑了。”
“正是。”金咤看佛母目光如视仇,压根不象陆源所说的交谈甚欢,再一回想起两人恩怨,
登时明了其中原委,顺着话头道:“真君自有修行,赏善罚恶全倚天威,今日不打不相识,日后哪有嫌隙?”
陆源冷笑道:“佛母今日罢休,本君却不罢休。”
上前一步,拿住其脖颈,如拖拽死鸡一般,径向大雄宝殿而去。
金咤太子并三大金刚惬看着这一幕,不敢阻拦,也不敢跟随,只目送他顺阶梯而上。
孔雀明王屈辱不已,身子不断撞在台阶上,使她翎羽铺落一地,
“你有种就杀了我!”
“菩萨说的哪里话,天律既定,诸谋杀人者,徒百年,罪不至死。”陆源道。
孔雀明王瞳孔骤缩,心中大震,此时惊恐不于钢钉透骨之痛。
他这番折辱,就是让自己心生怨,日后再行寻仇好将自己名正言顺地斩杀。
想到这层,孔雀明王不再开口,只将恨意压在心底。
不多时,梵音入耳,陆源步入大雄宝殿之中。
其中诸佛菩萨各自盘膝合目,好似并未察觉陆源一般。
莲台之上,如来佛祖轻叹一声,“众生没在生死海,轮回五趣无出期。”
同样一番话,佛祖早已和大鹏说过一遍,如今再说,得来的还是一般回应,
孔雀明王梗着脖颈,斥道:“我在大雪山上,十分自由,偏生被你拿住,沦落这清苦之地。只说世人皆苦,积得善缘方可脱离苦海,赶赴西天。
但汝之苦海,非我苦海,汝之乐土,亦非我乐土。”
陆源道:“若佛祖不便下手,我可逾规行事,替佛祖免却这段烦恼。”
佛祖缓缓摇头,“世人冥顽不灵而祷机生,沉沦苦海,惹祸招身。众人皆言,不知者不怪,是以不明者该度,解脱沉沦。”
陆源眉头一皱,“佛祖意思是,佛母未曾开悟,乃是祷机作怪?”
“商之兴也,椿机次于不山,周之兴也,(yue)(zhuo)鸣于岐山。商不因椿机兴,周不因盛,无凶兽,无祥瑞。
凡间稚童,求学于老师,是无明求度;那一行取经,来我灵山,同是无明求度。度也度得,却也度不得。”
陆源思一番,明了佛祖之意,真经在路上,不在那三藏之中,蒙童求学,也是发心才成。
悟到这一层,陆源回道:“只在一念之间?”
佛祖点头,“真君好佛性。”
他伸手一指,将孔雀琵琶骨上两颗钉子摄出,复归金模样调回陆源手中,“真君且护持唐僧西行,待功成之日,必有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