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有鏖战之法,只怕你也难堪其用。”
百姓见陆源径自上了花轿欲去送死,惬愣之间,又听一汉子高呼。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一面阔口方的爽朗汉子推开人群,同跳上花轿。
向着陆源粗豪拱手,“兄台美姿仪,岂不闻佳人纵无宝剑,也教骨髓皆枯。愚弟不忍兄台受苦,且分我四个吧。”
陆源一笑,心知这人也不是凡俗,既然有此胆色,也不阻拦,当即道:“正好,兄台同我一遭,互为连襟,也是一桩美谈。”
说罢,也不管百姓或劝阻,或可惜,或庆幸,躺在轿子上,径向八轮圣母府门而去。
抬轿那农夫一边扛着,一边低声道:“郎君万万小心。”
陆源悠哉躺着,仿佛半点没听到心里。
眼见这一幕,抬轿的轿夫不再多言,长吁短叹走出五里,停在山脚下。
放下轿子,众轿夫面露可惜之色,见这两个郎君,一个俊美,一个粗壮,都是妙人,
此时却自入妖窟,怕是有去无回。
一个个拜了两拜,再不敢多言,纷纷闷头遁走。
不多时,有十数个小妖出门,遥见山下轿子,为首的道:“这些凡人甚是不通礼数,
这等物什又不能吃,送来何用?”
“那轿子上有两个人。”
听着提醒,众小妖齐齐看去,只见却有两个花轿上多了生人,一坐一躺,一粗壮,一俊俏。
“今日有供奉,今日有供奉。”
见着陆源二人,小妖们立马手舞足蹈起来,争先恐后的抬起二人的轿子。
陆源冲着抬轿小妖道:“那长官,我等都是良家子,此番也未有媒之言,上门聘礼,恐拂了诸位圣母心意。”
小妖笑一声,“我家八位奶奶只为良人,不要聘礼,若是不合心意,便是金山银山也不可得。”
陆源一挑眉,“那你等看我二人如何?”
小妖仔仔细细打量了二人一番,“若以我等眼光,你二人甚是腌,既无鳞羽,又无毛昆,活象个剥了皮的鸡子。”
那小妖贼眉鼠眼又滴溜溜乱转,“但依我家公主心思,我等越是觉得丑陋,她们便越是心喜。”
陆源闻言一笑:“我等若是成了公主浑家,也算有些权柄,你等何不传与我等一些方便,日后也可照料一番。”
小妖见进了山门,二人断没有逃脱的能力,这才放声道:“甚么浑家?我家奶奶是要吃你们哩。等你们被吃的骨肉皆消,也不管什么善恶美丑。”
陆源叹息一声,“看来我今日必定命丧于此了。”
小妖道:“若是你有些腰力,或可多活上几日。”
“你家奶奶吃了多少?”
“已有数十人了。”
陆源追问道:“那八位奶奶食量却也不大。”
小妖笑道:“我家奶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量虽然不大,但似你这般身材,也不过够一顿之用。
金轮奶奶喜肝、银轮奶奶喜心、铜轮奶奶喜肺、铁轮奶奶喜脑、锡轮奶奶喜舌、风轮奶奶喜眼,火轮奶奶喜耳,车轮奶奶喜半寸肋条。
剩下的篦下血肉,捣成肉泥,冲作肉汤和茶水解腻。”
“倒是个吃家。”
这小妖正说着,却感觉轿子变得越来越沉。
原来只他一人使力就能轻松抬起,现在四个小妖共同挺身,却也被轿子压的直不起腰来。
那小妖嘧了一声,冲着同伴埋怨道:“公主啃肉嘎嘣脆,喽罗舔骨咯嘣碎。心肝油星浑不见,骨髓渣子也没捞。
说甚么天兵难敌,连入城掠夺也不行,肚子里没了油水,哪还有气力?”
四个小妖又走出几步,感觉轿子越来越沉,冷不防踩在空处,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欲抬起花轿,可任凭四个小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花轿依旧纹丝未动。
小妖跌坐在地上,双臂都在颤斗,冲着陆源诉苦道:“老爷,求你下了花轿,走上两步,黄泉路上,也施与我等一些方便。”
陆源悠悠摇头,“你等小妖,不识凡俗礼数,未过门之前,脚下万万不得沾地。”
一番话,将四个小妖嘘在原地,证惬不知如何是好。
想要上手驱赶,又怕伤了他被八轮圣母责怪,想要抬起,又苦无力气。
陆源提议道:“我既然上了门,也不为难你等,且让那八位圣母来背我一遭,但只要少了一个,恐怕日后福气折损,家宅不安。我死就死了,但求八位公主遂了心意,不要责罚山下百姓。”
小妖得令,立马转身进入洞府深处,
不多时,只闻一阵香风扑面,八位姿容貌美的女子连抉出迎,脸上都还挂着怒气。
但见其八人:金霞冠压九凤翘,步摇坠着东海纹;银丝盘作太阴髻,耳坠流星划夜痕;眸含弱水三千顷,袖藏天河万斛尘;青铜镜面芙蓉脸,赤铜溶铸石榴裙;玄铁冷面胜霜雪,乌金点翠耀星辰;臂环百道车轴纹,腰悬千载轮毂芯;足尖点地三千香,袖摆掀翻五岳尘;昔闻襄王梦娇颜,原是偷窥八女真。
“不济事的小厮,竟连一个大活人都抬不动,还劳姑奶奶出门相迎。”
待看到陆源面相,那八个女子怒气顿消,俱生笑颜。
“端的是俊俏公子,快些起来,万般不可受了寒气。”
“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入此洞府,又受了寒气,此时股骨已酥,实在站不起身。”陆源笑道:“劳烦八位公主为我抬轿。”
八女怒色一闪,却又隐没下去。上月未有飨(iang)食,已是勾起了她们肚中馋虫。
今日来了两个,更兼俱是良人,众女便消了怒气。
笑盈盈上前,前后左右列作八方,一边走着,视线却全不离陆源周身,活象看食物一般。
待八女撑住轿子,一起发力,却全作异之色。
这轿子似有万斤之重,她们一齐发力,却未曾抬起。
陆源见她们八人齐聚,不曾走脱一个,又使了个坠身法试了她们警力,心下已有衡量。
八女正在较劲,隐隐发觉不对。
即使陆源身子再重,他们两万年修行也断可抬得起来,即使猝然发力,未作计较,那轿子也该四分五裂,不可能仍旧完好。
众女对视一眼,面色凛然。
正抬头之间,陆源早已枪在手,如狂龙倒卷,眨眼之间,便已戳穿金轮圣母眉心。
枪尖之上,红白流淌。
惊吓之中,剩馀七女退作一团,怒声道:“你是哪路贼人,对我等女子,怎还出手偷袭?端的是没有半点气慨。”
“气慨?”
“逃离锁魔镜,为祸乡里,食人无厌,当入畜生道轮回百世受尽折磨。”陆源化为本相,傲然脾睨,“至于不甘,黄泉路上,说与十殿阎罗听吧。”
七女见他本相,已慌作一团,见他背负邛笔大蛇,头顶枕鳞寒光凛冽,漫下真火断绝退路,惊声道:
“斩业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