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燠裹着狐皮毯子翻了个身，鼻尖还萦绕着山脚下那缕若有若无的腥气。
系统奖励的《眠月诀》在识海浮了浮，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原着里红孩儿和牛魔王的动静本不该这么早，难道剧情线又开始拧麻花了？
月亮爬到中天时，她终于迷迷糊糊合上眼。
再睁眼已是晨光透窗，洞外传来扑棱棱的鸟翅声。
"是那只瘸腿老鸦。"安燠支起耳朵，就见程砚掀帘进来，手里捏着片沾着露水的柳叶，"它爪子上绑了信笺，说山下村子里出了个会'发光'的小娃。"
"发光？"安燠把乱翘的狐毛往耳后捋了捋，"莫不是哪家小子偷了夜明珠藏在兜里？"
程砚蹲下来给她系狐皮斗篷的带子，指腹蹭过她冻得发红的耳垂："老鸦说那光在脑门心，像……像你上次签到时头顶冒的仙气。"他挠了挠后颈，"走，去瞧瞧？"
两人化作两缕山风掠过积雷山，在村口老槐树冠上落下。
安燠扯了片槐叶叼在嘴里，往下一瞄——晒谷场上，扎着羊角辫的小娃正被村塾先生揪着后领。
"阿满！"先生举着戒尺的手直抖，"你这画的是个啥？
猪会飞？
那是天蓬元帅的九齿钉耙戳破天了不成？"
被揪着的小娃仰起脸，鼻尖还沾着草屑："先生，我昨晚在草堆里赖床，有个软乎乎的声音说，画会飞的猪能得奖励。"他摊开掌心，指腹泛着极淡的金光，"它还说，抗揍体质+1。"
"胡闹！"戒尺"啪"地落向阿满手心。
安燠刚要动，就见那戒尺像撞在棉花上似的弹起来，"砰"地砸中先生额头。
先生捂着脑袋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在晒谷场的南瓜堆里，南瓜骨碌碌滚得到处都是。
"哈哈哈哈！"围在墙根的小娃们哄笑起来，有个扎红绳的女娃指着先生的瓜皮帽喊："先生成南瓜精啦！"
阿满蹲下来捡滚到脚边的南瓜，指尖不小心蹭到粗糙的瓜皮。
他忽然愣住——方才被戒尺打的地方，连红印都没留下。
他歪着脑袋嘀咕："那个声音说的是真的……挨打不疼，是好事？"
程砚在树冠上憋笑憋得肩膀直颤，安燠用槐叶戳他胳膊："你还说要收徒弟？
人家小娃这天赋，比你当年被雷劈三天才开智强多了。"
"那是我本体是熊，皮厚。"程砚理直气壮，突然压低声音，"你看他头顶——"
安燠顺着他目光望去，阿满发顶果然浮着层淡金色的光，像罩了层薄纱。
那光随着他弯腰捡南瓜的动作晃动，竟和她签到时系统浮现的光晕纹路有几分相似。
"这是……"她突然想起系统说明书里提过的"野生适配者"，心跳莫名加快。
原以为签到系统只绑定她这个穿书者，可阿满不过是个普通凡人，怎么会触发签到？
难道系统在悄悄扩散？
"程砚。"她攥住他的衣袖，"你记不记得，前天神核树破土时，你说地脉里有'新规则在冒泡'？"
程砚低头看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记得。
你当时说，像煮饺子时冒的泡，咕嘟咕嘟要掀翻锅盖。"
阿满捧着南瓜往家跑，发顶的光随着他的脚步忽明忽暗。
墙根的小娃们追着他喊："阿满等等我！
我也要画会飞的猪！"
安燠望着那团晃动的光，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她的系统印记，此刻正随着阿满的光一起微微发烫。
"他方才被打的时候，"她声音轻得像山风，"防御反馈是被动触发的。"
程砚没接话，只是把她往怀里拢了拢。
山风卷着槐花香吹过，远处传来阿满的笑声，混着小娃们七嘴八舌的"我也要签到"，像颗小石子投入深潭，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安燠眸光微动。
她认得那是"被动防御型签到反馈"。
安燠盯着阿满发顶那团淡金光晕，耳尖的狐毛被山风撩得微微发颤。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系统奖励的定身桃，绒毛扎得掌心发痒——这痒意不似往常的系统提示，倒像是某种蛰伏的力量在挠她的心。
"你说，"她侧头看向程砚，眼底翻涌着连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前世系统把签到权限捂得比铁扇公主的芭蕉扇还紧，怎么突然就松口了？"
程砚伸手替她把被风吹乱的狐毛理顺，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前日神核树破土时，我蹲在树根底下听地脉响。
那些石头缝里冒出来的动静，像极了咱们当年在不周山掏蜂窝——"他忽然压低声音，"蜜蜂们挤成一团嗡嗡叫，说'该换蜂王了'。"
安燠噗嗤笑出声，刚要接话，远处山雀突然扑棱棱炸起。
她瞳孔微缩——那不是寻常惊飞，是暴雨前山气翻涌搅乱了鸟群的气机。
果然，当晚一更天，积雷山的老松树被雷劈得噼啪响。
安燠裹着程砚新织的竹丝被半坐起来，窗外的雨幕密得像有人拿筛子往下倒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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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在识海叮咚作响："【积雷山洞府】今日签到成功，奖励：《听风诀》（可辨十里内风雨走向）。"她却没心思看奖励，因为顺着风声，她听见了山洪撕开山体的轰鸣。
"程砚！"她踹开被子就要往外冲，却撞进一堵温热的胸膛。
程砚不知何时已经穿好粗布短打，手里还攥着那柄九齿钉耙："我早听见了，村东头的老河坝年久失修，这雨再下半个时辰——"
"等等。"安燠突然拽住他的袖口。
她望着窗外被雨帘模糊的山影，想起白日里阿满发顶那团光，"你记不记得阿满说的？
他说'那个软乎乎的声音'教他画会飞的猪。"她舔了舔被雨水打湿的唇，"或许该让他试试。"
程砚的钉耙尖在地上磕出个小坑："那可是洪水，冲垮个把村子跟卷白菜似的！"
"所以才要试。"安燠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系统印记正随着雨声突突跳动，"前世的神仙总说'凡人需渡劫'，可他们渡的是神仙定的劫。
现在——"她望着雨幕中忽明忽暗的村口灯火，"该让凡人渡自己的劫了。"
程砚的熊耳在雨夜里抖了抖。
他到底没挣开她的手，只把钉耙往地上一杵："要真出了事，我就把你捆在我背上扛过去。"
两人化作两缕淡雾掠过雨幕，在离村子半里的高坡落下。
山洪的咆哮声震得山石发颤，浑浊的泥水裹着断枝碎石，正像条张牙舞爪的黑龙扑向村口晒谷场。
"阿满！"安燠突然抓住程砚的胳膊。
雨幕中，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娃正抱着个缺了口的陶罐站在水前。
他的粗布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沾着泥的小腿，头顶那团淡金光晕被雨打湿，却比白日里更亮了几分。
"大黑狗别咬！"阿满举着陶罐喊，声音被雨声撕得支离破碎，"我给你供了糖饼的！
你说过要护着咱们村的！"
程砚凑近了些，这才听清那奶声奶气的祷词里混着半通不通的"地脉爷爷河神叔叔"，末了还加了句："阿满不想当孤儿，阿满要给娘熬药！"
安燠的睫毛被雨水沾成小刷子。
她忽然想起自己穿书那日，躲在山洞里攥着定身桃发抖——那时她也以为，只有神仙能救自己。
"看！"程砚突然捅了捅她。
泥水中泛起一圈涟漪，像是谁在水下撒了把碎金。
那涟漪越扩越大，竟在洪水与村子之间犁出条浅沟。
浑浊的水流撞在沟沿上，像被无形的手推了把，竟顺着沟岔往两边山坳淌去。
阿满的光团"唰"地亮了，照亮他脸上的泥道子。
他抱着陶罐原地蹦了个高，溅起的泥水沾了程砚半裤腿："大黑狗显灵啦！
大黑狗听阿满的话！"
程砚低头看着自己裤腿的泥点，突然笑出了声。
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哑得像破了的铜锣："他没学过掐诀念咒，没喝过什么灵泉，就凭——"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凭这儿。"
安燠望着被洪水冲得东倒西歪的篱笆，又望着阿满蹦跳着去拽吓呆的村塾先生，忽然觉得脸上有东西在滚。
她抹了把脸，才发现是眼泪混着雨水。
程砚慌了，手忙脚乱要掏帕子，却摸出半块湿漉漉的芝麻糖——糖纸都泡软了，还沾着点草屑。
"阿满方才在神核树下供的。"他把糖往安燠手里塞，"他说'给发光的树吃甜的，它才长得快'。"
安燠捏着芝麻糖，甜味混着雨水漫进嘴里。
她望着远处被洪水冲垮的老河坝，那里的淤泥里，一抹嫩绿正顶开碎石——是第二株神核树的嫩芽。
"以前的神，"她声音轻得像雨丝，"是天庭在玉碟上写个名字，就成了。"她望着阿满举着陶罐给邻居送热水，光团在雨里明明灭灭，"现在的神，是阿满这样的小娃，用糖饼、用祷词、用不想当孤儿的心，一点点养出来的。"
程砚挠了挠后脑勺的湿发："就跟咱们养那窝被雷劈的小狐狸似的？"
"比那金贵。"安燠把芝麻糖纸叠成小蝴蝶，轻轻放在程砚掌心，"那是人心在养规则。"
雨不知何时停了。
两人踩着泥泞往回走，程砚突然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株神核嫩芽。
嫩芽上的水珠滚落，在泥里溅出个小坑，坑里隐约映出青瓦木柱的影子——像极了积雷山脚下那处原是妖怪税卡的旧址。
安燠望着那影子笑了。
她知道，等这株神核树长大，那里会竖起块新的牌子。
至于牌子上写什么——
"程砚，"她勾住他的小拇指晃了晃，"你说，咱们要不要提前给那亭子想个名儿？"
程砚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焐着："等阿满他们会写字了，让小娃们投石子儿选。"他忽然顿住，侧耳听了听，"你听——"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童声："阿满！
明天我要在晒谷场赖床签到！我要画会飞的猪！我要给神核树送桂花糖！"
安燠望着漫天星子，忽然想起系统新弹出的提示："检测到野生适配者x7，是否开放【凡人签到】权限？"她勾了勾唇角，在系统界面点下"确认"。
山风卷着青草香掠过，吹得那株神核嫩芽轻轻摇晃。
而在山脚下那处原是妖怪税卡的废墟上，不知谁搬来了第一块青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