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朵祥云刚停在收租总局飞檐前，最前头那白须观察使的朝服下摆就被糖葫芦风铃勾住了。
他抖了抖袖子，金纹袖口擦过风铃时，藏在袖中的朱红符诏闪过一道幽光——那是能冻结愿核流转的"清剿令"，专门对付新冒头的野神。
安燠端坐在主位上，指尖轻敲膝头的《本源签到》残卷。
她望着观察使眼角抽搐的模样，忽然想起前日程砚在殿外种的杏花树。
此刻花瓣正飘进殿内，落进她茶盏里，倒比这三位仙官的"贺喜"来得真诚些。
"玉面夫人如今是新神主官了，"白须观察使抚须作笑，目光却黏在朱红殿柱上流转的金纹上，"我等奉玉帝法旨，特来贺新神立局——"他话音未落，袖中符诏突然泛起微光，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要钻出来。
安燠垂眸抿了口茶，茶里还带着程砚今早偷偷加的桂花蜜。
她漫不经心开口："观察使袖中藏的，是贺礼还是贺帖？"
另外两位观察使脸色骤变。
中间那穿青纹朝服的慌忙拽了拽白须的袖子，白须却梗着脖子："夫人说笑了，不过是些"
"是清剿令符。"安燠指尖在残卷上一按，殿内金纹突然暴涨，直接缠上白须的手腕。
符诏"啪"地掉在地上，露出"敕封未明，愿核暂行冻结"的烫金字迹。
她抬眼时，狐狸眼尾微微上挑，"三位以为，我这收租总局的愿核，是靠天条敕封来的？"
白须观察使手腕被金纹勒得发红，额角冒出汗珠。
他余光瞥见殿内悬浮的账本虚影，上面正滚动着九州收租数据："七十二洞妖王懒税：蜂蜜三百车（程砚的山杏抵扣五十车）、山果五百担（青丘狐族用话本抵了八十担）、熊掌两千对——"
"咳。"程砚从后殿晃出来时，九齿钉耙扛在肩上，耳尖红得能滴血。
他走到安燠身边站定，钉耙往石阶上一磕，"这熊掌是那些妖王欠我山民的护山费，算懒税？"
"他们说修炼太苦，宁愿送熊掌抵月课。"安燠憋着笑，用残卷遮住嘴角，"程共主的山民上个月救了二十只受伤的雪貂，够抵三个月租子了。"
程砚耳尖更红了，偷偷用脚尖踢了踢她的鞋尖。
白须观察使趁机抽回手，抖着符诏道："纵有地脉支持，未得天道敕封便是野神！
我等今日便要"
"要查敕封？"程砚突然把钉耙往地上一杵，整座殿都震了震。
地底传来低沉的兽吼，七座山神信物从他腰间飞出来，在半空排成北斗状，"不周山守山共主的地契，压在我家祖坟三百年了。
大地认我，地脉认我夫人——"他弯腰把安燠的手攥进掌心，"天条要是非说不认，不如先问问这九州大地答不答应？"
青纹观察使突然脸色煞白，拽了拽白须的衣角："大人，地脉在共鸣。"
安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殿外的杏花树突然拔高数丈，花瓣化作金粉飘向四方；护灵碑前的小妖们蹦蹦跳跳，手里举着用愿核凝成的小旗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收租总局必胜"；更远处，她能感应到七十二洞的妖洞顶上，都冒出了淡金色的愿核光团，正顺着地脉往总局涌来。
白须观察使的符诏"刺啦"一声烧了个洞。
他终于慌了神，朝服都顾不得整理，对着安燠一揖："本使本使只是来观礼的！
这符诏是是路上捡的！"
"捡的？"程砚挑眉，"那我家后山也捡了堆神仙的玉牌，回头给诸位送回去？"
安燠轻咳一声，程砚立刻闭了嘴，乖乖退后半步。
她望着三个观察使发颤的背影，指尖轻轻划过账本边缘。
附录那页不知何时自动翻开，墨迹未干的《反向清算条例》在金纹里若隐若现——
"第一条：凡以天条为名行打压新神之事者"
"三位慢走。"她端起茶盏，"下次来记得带贺礼。"
三朵祥云跌跌撞撞往东飞，连方向都偏了三度。
程砚凑过来，用指腹蹭她发顶翘起的狐毛："夫人早知道他们会来？"
"高维意志松了口，旧神权哪肯这么容易认栽。"安燠把残卷合上，顺势勾住他的脖子，"不过他们来得正好。"
"正好做什么？"
"做第一个案例。"她望着账本附录那页被风吹得翻起的边角，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让全天下看看，新神纪元的规矩——"
殿外突然传来小妖的欢呼声。
安燠转头望去，只见护灵碑前挤了一堆山民，举着刚刻好的木牌："欠租不还？
程砚顺着她的目光笑出声，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夫人，该签到了。"
"地点？"
"我怀里。"他低头吻她耳尖，"这次不加钱。"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金粉在两人头顶绕成小秤砣：【今日签到成功，奖励：《反向清算条例》案例库（注：首案素材已收录，观察使符诏碎片x3可兑换蜂蜜十坛）】
安燠望着账本里新增的"观察使欠租"条目，指尖轻轻点在《反向清算条例》第一条上。
风卷着杏花吹进来，恰好遮住了那行墨迹未干的字。
安燠指尖在账本附录上轻轻一叩，朱红封皮"唰"地翻到第一页，墨迹未干的条例泛着金光："凡以非法剧本清除生灵者，须向总局偿付'愿核补偿金'。"她抬眼时，狐狸眼尾的金纹随着笑意轻颤，"三位身上缠着的十七条枉死小妖怨念，按市价"她屈指敲了敲悬浮的愿核计算器，"得赔三百四十愿核——现在缴，还是等我发催收函？"
白须观察使的朝服后襟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自己袖中突然冒起的青烟——那是被怨念灼烧的符诏正在自毁，喉结动了动："夫人明鉴，这、这都是上差交代的"
"上差？"程砚扛着钉耙往前一步，钉齿在青石板上刮出刺啦声响，"我前日在不周山脚捡了块玉牌，刻着'西王母宫供事'，要不要请那位上差来局里喝杯茶？"他故意把"喝杯茶"三个字咬得极重，活像在说"喝顿钉耙汤"。
中间那位青纹观察使膝盖一弯，差点给安燠跪下："缴！
现在就缴！"他手忙脚乱从袖中摸出三个琉璃瓶，愿核在瓶中泛着幽蓝微光，"小的们私藏的愿核都在这儿，求夫人高抬贵手"
白须观察使咬着牙把自己的玉牌往桌上一摔："这是我在蟠桃园的分红凭证，抵一百愿核！"最后那位一直没说话的黑纹观察使更干脆，直接解了腰间的紫金荷包："里头是给七公主备的贺礼，全给总局！"
安燠漫不经心翻着账本，看三团愿核"叮咚"落进总局的愿核池。
她抬眸时，恰好看见程砚背过身憋笑——他的耳尖又红了，连后颈都泛着粉，活像被烤焦的山核桃。
"三位慢走。"她端起茶盏抿了口，桂花香混着蜜甜在舌尖炸开，"下次再带清剿令来"她顿了顿，"记得把利息一并算上。"
三朵祥云几乎是从飞檐上弹起来的，白须观察使的朝冠都歪到耳朵根，青纹观察使的广袖扫落了殿角的糖葫芦风铃，叮叮当当的脆响里，只听见半句飘远的"再也不敢了"。
"累死了"安燠瘫在主位上，狐狸尾巴从椅后悄悄溜出来，软趴趴搭在程砚脚边，"早知道让他们分期付款，非逼我当恶人。"
程砚弯腰把她连人带椅子转了个向，递来一碗温热的桂花蜜："你当恶人？"他指尖蹭过她发间翘起的狐毛，"方才那副算账的模样，活像青丘山狐狸囤冬粮——"他突然噤声，因为安燠的狐狸尾巴正悄悄卷住他的手腕，"哎哎哎我错了，夫人是仙女算账，仙女！"
安燠"噗"地笑出声，接过蜜碗时故意用尾巴尖扫他掌心："这叫认知战，懂不懂？"她舀了勺蜜送进嘴里，甜得眯起眼，"让他们知道总局不是软柿子，比打十场架管用。"
话音未落，账本突然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金粉从账缝里涌出来，凝成个圆滚滚的小炉子模样：【今日签到地点：浮空殿主位，奖励：愿核加速器（静坐型）。
提示：静坐时可加速愿核转化，懒人必备，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您躺赢时效率低啦～】
程砚盯着那小炉子直乐："系统这嘴，比你还会贫。"他伸手戳了戳金粉炉子，炉子立刻"叮"地弹出张说明书，"《静坐加速指南》第一条：需搭配夫君的怀抱使用，效果+100。"
安燠的狐狸耳朵"唰"地竖起来，抢在说明书念完前合上账本："别理它，系统最近看话本看多了。"她嘴上硬，却悄悄往程砚身边挪了挪——他身上带着松木香和暖融融的体温，比她的狐裘还舒服。
月上中天时，安燠翻出那卷《大雷音劫》残页。
灰烬重构的纸页泛着淡金，原本写着"玉面夫人被孙悟空一棒打杀"的地方，竟多出三道淡红标记："时间线错位：铁扇寻仇应在五月十五，原着记为三月初七；牛魔王休妻文书缺青丘印鉴；孙悟空过此山日程与星轨图不符。"
她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标记，心跳突然快了半拍——这是系统昨天新解锁的"剧本漏洞图谱"，专门挑原着里不合理的bug。
上回她靠这东西发现"红孩儿喷火时间与雨季冲突"，硬是让红孩儿拿三车火龙果抵了懒税。
"又在看这些？"程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他披了件墨绿狐裘，直接裹着她坐进圈椅里，"明天还要去西岭收懒税，你打算把黑眼圈熬成狐狸纹？"
安燠想挣开，却被他圈得更紧。
他下巴抵着她发顶，热气扑在耳尖上："西岭的熊妖们说要拿蜂蜜抵税，你不是最爱喝他们的野蜂蜜？"
"占座费翻倍。"她嘴上抱怨，却把残页往他怀里塞了塞，"帮我看看这个时间线"话音未落，就被他抽走残页丢在案上。
"睡。"程砚捏了捏她后颈，像哄贪嘴的小狐狸，"明天我让山民烤松仁饼，加双倍蜜。"
安燠闭了闭眼，狐狸尾巴悄悄缠上他的腰。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自己呢喃："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把反派命格睡成了董事长？"
窗外，第一缕愿核光柱悄然升起。
金光照在账本封底，新浮现的小字被风吹得轻颤："签到者，皆股东。"
程砚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这才轻轻抱起人往内殿走。
路过案头时，他瞥见那卷残页上的红标记——最底下一行写着："玉面夫人寿元：原着标记三百岁，实际测算与守山共主同寿。"
他勾了勾嘴角，把人往怀里拢了拢。
西岭的雪还没化尽，七十二洞的小妖们已经在老熊洞前排起了长队。
排头的小狼妖举着算盘，跟身后的兔子精咬耳朵："听说总局新出了'分期抵税'，我拿十坛蜂蜜抵三个月，你说够不够？"
兔子精晃了晃手里的胡萝卜："我带了程共主最爱的桂花蜜，说不定能多抵两月"
洞外的风卷着雪粒子扑过来，却吹不散小妖们眼里的光——那是比愿核更亮的，对新生活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