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程砚抱着安燠踏进山谷。
竹影在两人肩头摇晃，黑狐早一步窜进洞门，尾巴尖扫过洞前那丛开得正好的野菊——那是安燠上个月硬要程砚移来的，说是"妖怪洞府也得有点生活气"。
"放我下来！"安燠拍他胸口，发顶的狐毛因颠簸翘成小揪揪，"我腿又没断，总被你像熊崽子似的抱着像什么话？"
"像我夫人。"程砚故意颠了颠胳膊，看她耳尖瞬间泛红才松了手，转身从石案下摸出个粗陶罐子，"先喝口蜂蜜水——方才在地道里爬了半宿，嘴唇都干了。"
安燠刚接过陶杯，黑狐突然"嗷呜"一声跳上石案，爪子精准拍在她腰间的玉簪上。
那是方才在竹林里，护族灵狐用金叶修补残玉时，突然从她发间滑落的旧物，此刻正泛着淡淡青光。
"是记忆碎片！"安燠手一抖，蜂蜜水溅在袖口，"我穿来时这簪子就在，原以为是原主遗物"她指尖抚过簪身细密的云纹，突然想起昨夜残玉吸收金光时，这簪子也跟着发烫——原来早有预兆。
程砚凑过来，熊爪子在石案上一按，震得陶杯叮当响："系统签到得的镜灵石在木匣里，我取。"他弯腰翻找时，后颈的碎发扫过安燠手背，像团暖烘烘的毛球。
镜灵石呈半透明状，巴掌大的石面还带着程砚体温。
安燠深吸口气，将玉簪抵在石上。
青光"嗤"地钻入石心，镜面骤然泛起涟漪——
首先浮现的是座朱漆殿宇，玄真子跪在青石板上，额角渗血："上仙饶命！小仙愿献青丘狐族秘典"
"秘典？"金袍男子背对着镜头，声音像淬了冰，"本君要的是青丘余孽的命。"他转身时，腰间玉佩坠着的白曜纹闪过——正是前日来查案的巡察使首领。
画面一转，广元帝君端坐在九重天殿，指尖轻点奏报："青丘狐族与妖界勾结，证据确凿。"他抬眼时，眼角的泪痣泛着冷光，"斩草要除根，莫留后患。"
安燠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坠崖时，崖底那道熟悉的狐毛突然清晰——是阿娘为护她硬接下的致命一击，而推她下崖的"玄真子"，此刻正跪在白曜脚边发抖。
"他们根本不是来查案的，是来灭口的。"程砚的钉耙"咚"地砸在地上，震得石案上的烛台摇晃，"玄真子是替死鬼，白曜才是幕后黑手！"他脖颈的绒毛根根竖起，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熊瞎子。
安燠按住他发颤的手背："程砚，你巡山的笔记"
"在这儿！"程砚翻出个皮面本子，纸页边缘沾着松脂，"上个月白曜来的那晚，我记到西北方有妖云翻涌——"他快速翻页，指腹停在某行，"还有青丘出事那年，天枢星移位的时辰，和记忆里广元帝君下旨的时间分毫不差！"
洞外山风突然灌进来，吹得镜灵石上的幻象忽明忽暗。
安燠望着白曜阴鸷的脸，想起前日那队巡察使：他们明明查到玄真子私通的线索，却突然改口说"证据不足"，原来早有算计。
"现在拿着这些去告状？"她扯了扯程砚的衣袖，"上回我刚提青丘旧案，巡察使就说我'妖言惑众'。若我们贸然闯天庭"她没说完，程砚已攥紧了她的手。
"我知道。"他的拇指摩挲她虎口的薄茧——那是前日被鳞蛟划伤的，"他们要的是我们闭嘴，可我们偏要把真相砸到他们脸上。"
安燠突然笑了，眼泪却掉在程砚手背上："得让所有人都看见。"她望着镜灵石里循环播放的画面，想起山下说书人敲着醒木，百姓围在茶棚里听"齐天大圣降妖"——若这幻象能像话本那样，让凡人、妖怪、神仙都看见
黑狐突然跳上她膝头，叼着本泛黄的书册。
安燠低头，正是系统刚给的《九曜流光诀》，书页间夹着片睡仙诀的残页——那是她最早签到得的功法，能让睡眠转化为法力。
"程砚，"她摸着残页上的纹路，眼睛亮得像星子，"我好像有办法了"
洞外传来山雀的啼鸣，程砚望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弯腰把她连人带狐抱进怀里。
熊毛蹭得她鼻尖发痒，却听见他闷声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在。"
镜灵石的幻象仍在流转，白曜的笑声穿透石面，撞在洞壁上碎成光点。
而安燠的手指，正轻轻抚过《睡仙诀》里"梦入千重"那行批注——或许，要让真相被看见，得先让更多人"看见"。
安燠把《睡仙诀》残页摊在石案上时，烛火正跳上"梦入千重"四字。
她指尖抵着"梦魇锁魂"的批注，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宿主意图改良功法，触发隐藏任务——幻境投影术（初级）。需消耗500点签到积分，是否兑换辅助解析？】
"换！"她拍案，狐尾在身后绷成毛绒绒的问号。
程砚正蹲在角落翻《山神管理实务》，闻言抬头，熊耳朵抖了抖："夫人又和系统说悄悄话？"
"说你是移动书库呢。"安燠顺口胡诌，目光却被系统弹出的解析图吸引——残页上的云纹突然浮起金雾，在石案上方勾勒出半透明的幻境模型。
她盯着模型里飘着的记忆碎片，忽然抓住程砚的手腕："你看，原本法术只能让目标入梦，但如果用镜灵石当媒介"
程砚的掌心还沾着松脂，蹭得她手背发痒："我昨日翻书，老槐树底下埋的那本《实务》里，确实记着梦影石。"他弯腰从木箱底摸出块灰蒙蒙的石头，"说是能储存梦境，当年山神爷爷用来哄山娃子睡觉的。"
"好石头！"安燠眼睛发亮，指尖刚碰到梦影石，系统又"叮"了一声：【检测到关键道具，触发「撞树签到·复刻版」！需宿主以头铁之姿撞击特定树木，成功后可复制记忆碎片一份。】
"又要撞树？"程砚的熊毛瞬间炸成蒲公英，"上回撞得你额角起包，我心疼得把后山的松树全拍秃了半片！"
"那是意外！"安燠叉腰，耳尖却悄悄红了——上回"头铁签到"是被猪八戒追得慌不择路，这回可是有备而来。
她拽着程砚出了洞，在崖边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站定，深吸口气就要撞树。
"等等！"程砚突然扑过来，用宽厚的背挡住树干，"撞我背，软和。"他耳尖泛红，"反正系统要的是'头铁'，又不是真撞树。"
安燠的额头抵上他后背，隔着粗布衣裳都能摸到肌肉的弧度。
她憋着笑撞了两下，系统提示音立刻响起：【复制成功！记忆碎片已备份至系统空间，宿主可安心使用原版投影。】
黑狐蹲在枝头歪头看，尾巴尖甩得像小皮鞭。
程砚转身时，她趁机在他后颈挠了一把："熊大，现在该你去采晨露了——系统说梦影石需要三滴破晓时分的竹叶露激活。"
"得嘞！"程砚抄起竹篓就往竹林跑，裤脚沾着的草屑在晨风中乱飞。
安燠望着他的背影笑，转身回洞时却被石案上的镜灵石绊住脚步——白曜的脸还在石面浮着，嘴角勾起的冷笑像根细针，扎得她心口发疼。
"阿娘，"她对着镜灵石轻声说，"等明日，所有人都会看见你是怎么护着我的。"
三日后，洞外的野菊开得正好。
安燠捧着改良后的幻境法器——梦影石嵌在镜灵石中央，表面流转着青金双色光纹。
程砚蹲在她脚边，往法器底座抹最后一把松脂："这样能固定三天，足够让山脚下的百姓围过来看。"
"不够。"安燠摇头，指尖轻点法器，"要让天庭的神仙也看见。"她望着法器顶端漂浮的记忆碎片，"等巡察使来了，我就把这法器往他们脚边一放"
"夫人！"洞外突然传来小狼妖的尖叫，"山脚下尘头大起，有穿官服的骑云兽过来了！"
程砚的钉耙"唰"地出鞘，熊耳朵绷成直线："是白曜那厮？"
"不是。"小狼妖喘得厉害，尾巴尖直打颤，"为首的拿个金漆牌子，上面写着'巡察使'，但官服是新的，腰间挂着判官笔！"
安燠与程砚对视一眼。
她摸了摸法器，嘴角扬起弧度；他拍了拍钉耙，熊毛却软了下来——那是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的，藏在粗粝下的温柔。
洞外的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尘沙往谷口去。
安燠将法器小心收进锦盒，程砚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远处传来云兽的嘶鸣，混着巡山小妖的报信声："大人，新任巡察使赵判官已到山脚，带着'青丘余孽调查令'！"
安燠低头抚过锦盒上的云纹，指尖下的法器微微发烫。
她抬眼时，眸中映着程砚发亮的眼睛，和更远处，即将刺破晨雾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