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燠的发尾扫过程砚颈侧,带起一片细密的汗。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程砚的喘息,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琴弦上——身后结界闭合的嗡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青金色光墙在林梢投下刺目的影子,像把要砍下来的巨斧。
"这封山令是金仙级阵法,寻常手段破不开。"程砚的熊耳被风吹得向后贴紧,声音里裹着山岩般的沉郁。
他的钉耙在地上划出火星,每一步都震得安燠腰间发疼,可她知道,这已经是他压着没动用全力的速度了——若真施展出熊妖本体的力量,怕是要把她颠散架。
"停!"安燠突然揪住他后领。
程砚脚步一顿,差点撞上前头的老松树,转头时眼尾都急红了:"夫人?"
她指尖在虚空中划出系统界面,淡蓝色的光屏映得眼底发亮。
刚刚狂奔时触发的"极限闪避状态"正闪烁着金光,签到奖励栏里"头铁签到·闪避版"的图标在蹦迪似的跳动。
安燠咬了咬唇——上回撞树得金刚不坏皮时,额头肿了三天;这回要是再玩这套
"闭眼!"她突然发力推了程砚一把。
男人踉跄两步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夫人像只撞玻璃的傻狐狸,"咚"地撞上斜生的歪脖子树。
"嘶——"安燠捂着额头后退两步,树桠上的松针簌簌落了她满头。
系统提示音却紧跟着炸响:"检测到宿主主动触发高风险闪避动作,头铁签到·闪避版完成!
程砚冲过来捧住她的脸,指腹轻轻碰了碰她额角的红印,熊耳都抖成了蒲公英:"疼不疼?我、我给你吹吹——"
"先别心疼!"安燠从系统空间摸出符纸,"这符能加速,贴你背上!"她踮脚把符纸按在程砚后心,朱砂画的符咒立刻泛起紫光,顺着他的脊椎爬进披风纹路里。
程砚突然打了个激灵。
他感觉自己的肌肉轻得像团云,连钉耙都成了羽毛——再跑起来时,风刮得安燠的狐狸毛耳坠子猎猎作响,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拖成两条紫烟,连经过的野兔都只看见两团模糊的光影。
"往左边!"安燠扒着程砚的肩膀,指尖戳向东南方,"我之前在鹰嘴崖签到得的《山神管理实务》里写过,山北坡有处废弃的采药道,能绕开主结界!"
"你连这种破书都留着?"程砚闷笑一声,脚步却丝毫不乱,"夫人的小本本果然藏着宝贝。"
安燠耳尖发烫——那本书她当时翻了两页就扔在床头,要不是系统自动归档,早被她当废纸垫了茶盘。
可此刻那些泛黄的字迹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旧道隐于枯藤下,需得辨三棵连生的赤桦树"
"看!"她突然拽过程砚的耳朵,"前面那三棵树!树皮红得像被血浸过!"
程砚猛地刹住脚步。
三棵赤桦树的枝桠在头顶交缠,下方的灌木丛里果然露出半块青石板,缝隙里还嵌着半截生锈的铜铃——正是书里说的"引路人标记"。
他弯腰扛起安燠,钉耙往石板缝里一撬,"咔"地一声,整块地面像活了似的向两侧裂开,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石梯。
"抓紧我。"程砚猫着腰钻进去,后背擦过潮湿的岩壁,"这道味儿像放了百年的老腌菜。"
安燠被他护在怀里,鼻尖确实涌来股霉味混着青苔的腥气。
石梯往下延伸了约莫三十丈,突然拐了个弯,眼前豁然开朗——竟是条直通山外的天然溶洞,洞顶的钟乳石滴着水,在地上积成银亮的水洼。
"快!结界闭合的动静小了!"程砚的声音里带着雀跃,脚步更快了。
安燠贴着他胸口,能听见他心跳逐渐平稳,连熊毛披风都不似刚才那般紧绷——看来这旧道确实绕开了主封印。
可就在两人即将踏出洞口时,洞外突然传来清越的剑鸣。
程砚的熊耳瞬间竖起,他猛地把安燠按在岩壁后,钉耙横在胸前:"有修士!"
安燠从他臂弯里探出半张脸。
月光下,七八个穿玄色道袍的身影正沿着山径巡来,领头那人腰间挂着的青铜令牌在发光——竟是天庭派来的"封山卫"。
"夫人,你躲我身后。"程砚的指节捏得发白,"他们要抓的是证据,我扛着你冲——"
"等等。"安燠突然摸出袖中那袋定身桃粉,指尖轻轻捻开袋口,"上回签到得的定身桃,我晒干磨成粉了你引他们注意,我撒粉。"
程砚低头看她,月光透过洞顶的裂隙落在她发间,把那点粉袋照得像颗小月亮。
他突然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夫人这脑子,比我的钉耙还好用。"
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程砚深吸一口气,钉耙往地上一杵,故意弄出"咚"的闷响。
为首的修士立刻转头,剑光"唰"地刺进洞来——
而安燠的手,已经悄悄按在了粉袋的绳结上。
洞外的月光被玄色道袍割成碎片。
为首的封山卫修士剑指溶洞,青锋剑嗡鸣如鹤唳:"有妖气!结三才阵!"他腰间青铜令牌泛起幽光,身后六个修士立刻呈三角状散开,道袍下摆的云纹在夜风中翻卷如浪。
程砚的熊耳在头顶抖了抖,钉耙往地上一杵,震得洞壁石屑簌簌落下:"夫人,我数到三。"他声音沉得像压着块磨盘,可眼角却悄悄往安燠的粉袋方向瞥——那抹月白色的小布包正被她攥得发皱,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一。"程砚钉耙抡起半圈,带起的风掀飞了最前排修士的道冠。
"二。"他突然弓身冲出去,钉耙擦着为首修士的剑尖划过,在青石上犁出半尺深的沟。
"三!"
安燠在"三"字出口的瞬间扯开粉袋绳结。
定身桃粉本是淡粉色的细沙,此刻被程砚带起的气流一卷,立刻在洞门口炸开团粉雾。
为首修士正挥剑要刺程砚后心,突然抽了抽鼻子:"这味儿甜丝丝的?"话音未落,他的手腕就像被灌了铅,剑"当啷"坠地;身后的修士更惨,有个正掐诀的手停在半空,另一个抬脚要踢程砚的腿悬在三尺高,活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的傀儡戏。
"走!"程砚捞起安燠的腰往肩上一扛,钉耙往地上一撑,直接从定身修士的头顶跃了过去。
安燠被颠得差点咬到舌头,却还是扒着他的披风梗着脖子喊:"我就说这粉比定身桃好用!上回系统提示说'晒干研磨效果翻倍',我就知道没白蹲在灶房烤三天——哎哎哎你慢点!我发簪要掉了!"
"掉了再给你买十根!"程砚跑得山风灌进喉咙,"上回在镇里看见的珊瑚簪子,你站着看了半柱香!"
两人踩着月光狂奔,身后的定身修士们还保持着各种滑稽姿势:有个举着符纸要烧的,手指离符纸半寸;有个正弯腰捡剑的,屁股撅得老高。
安燠趴在程砚肩头回头看,突然噗嗤笑出声:"等他们解了定身,得琢磨半年'是谁用甜滋滋的粉把我们定住'——要不咱们给这招起个名?叫'桃粉戏仙'?"
"夫人这脑子,不当山大王可惜了。"程砚闷笑一声,突然刹住脚步。
旧山道入口的青石门楣上,一道幽蓝的光膜正缓缓流转,像块被风吹皱的水镜。
光膜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有些字迹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旧痕——显然是被后来者覆盖过的残存封印。
"这是?"安燠从程砚肩上滑下来,指尖刚碰到光膜就被弹得缩回,"好凉!像泡在冰泉里。"
"旧年山神的封印。"程砚蹲下身,用钉耙尖挑起块碎石扔进去——碎石刚触到光膜就"滋啦"冒起青烟,"应该是防山匪用的,没想到现在成咱们的拦路虎了。"他转头看安燠,熊耳耷拉下来像被霜打了的狗尾巴草,"夫人有办法么?我这钉耙砸结界准掉装备,系统要罚你掉发簪的。"
安燠没答话。
她盯着光膜上的符咒,系统界面突然在眼前弹出:【检测到上古封印残阵,宿主曾签到《囚仙诀》(可逆转能量流向),是否尝试破解?】淡蓝色的提示框在她瞳孔里跳动,像只晃着尾巴的小狐狸。
"试试?"她摸出怀里的《囚仙诀》残卷——这是她在狐狸洞睡了七天七夜签到得来的,当时系统说"适合摆烂型选手的反向功法",她翻了两页就塞枕头底下了。
此刻残卷上的朱砂字突然泛着金光,一行小字浮现在页脚:"逆则生,顺则亡,懒汉也能拆围墙。"
"死马当活马医!"安燠把残卷往地上一铺,指尖按在符咒最密集的位置,"程砚,你用钉耙尖抵住我后腰——别使力!就就当支点!"
程砚赶紧照做,钉耙尖轻轻戳着她腰眼:"夫人你可别闪着,我、我给你护法!"
安燠深吸一口气,按照《囚仙诀》里的口诀倒着念:"幽泉归海,我引其反星落千丈,我逆其光"她指尖下的光膜突然泛起涟漪,原本朝外的能量流竟开始倒转,像条被捏住尾巴的蛇,嘶嘶着往符咒刻痕里钻。
"裂了!"程砚突然喊。
光膜中央果然出现条细缝,像块被敲出裂纹的冰。
安燠咬着牙加大力度,额角渗出细汗:"再加把劲系统不会坑我系统不会坑我"
"咔——"
光膜应声而碎,蓝色光点像萤火虫般散进夜色。
程砚一把捞起安燠就往缝外钻,两人刚跃出封印范围就重重摔在地上,滚进了片野草丛里。
安燠的狐狸毛耳坠子挂了草屑,程砚的披风沾了泥,倒像对偷跑出去玩被抓包的小夫妻。
"夫人你怎么知道《囚仙诀》能破这个?"程砚撑着胳膊肘爬起来,眼里还闪着劫后余生的亮,"我之前看你翻那书,说'字太丑不如睡回笼觉'。"
安燠躺在地上直喘气,指尖戳了戳他胸口:"我也没试过啊但系统签到奖励哪回坑过我?
上回撞树得金刚皮,现在我脑门磕石头都不疼;前儿在溪边发呆得《流水诀》,现在喝水都能补法力——"她突然顿住,耳朵动了动,"等等后面有动静!"
远处传来剑鸣破空声,混着修士的怒喝:"那两个妖物跑不远!追!"
程砚立刻拽起安燠的手往荒野深处跑。
夜风卷着荒草掠过脚面,安燠突然发现这里的空气有些不对劲——没有山林里那种清甜的灵气,反而像被抽干了似的,吸进肺里直犯干。
她正想开口问,程砚却先苦笑一声:"夫人,这地儿灵气稀薄得像被舔干净的蜜罐。"
话音未落,身后的追兵已经近在咫尺。
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像两尾在夜色里逃窜的鱼,一头扎进了更深处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