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归舟自认是个脸皮比较厚的人。
无论是谢家明里暗里的绊子还是千金少爷们层出不穷的叼难,他都能够从容面对,给予那些人想要看到的反应。上班嘛,站着爬还是跪着走其实没多大区别。
只不过现在,他望着袋子里精致的小盒子,难得体验到什么叫做“无地自容”。
还挺有想法的,知道他拿完睡衣就不看了,特意放在新衣服上。不过有些人眼里太有活也不好,要不回头跟楼藏月简单聊两句?徐归舟琢磨着,顺手抽出最底下的衣服盖上来。
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徐归舟心说看来咱们的大明星还是有偶象包袱的,都醉成这样了还得洗得干干净净。很好很好,真有事业心。
他阴恻恻笑了两声,把自己和袋子一块丢到沙发上,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占地面积不大的房子里塞满了许许多多的小玩意儿,看着并不拥挤,反而相当温馨。
徐归舟想起他给周酌云租的房子了,原本空荡荡的房子慢慢地被各种物件填满。闲遐时过去偶尔也会怔愣,好似这一方天地的完善路途里有他参与,好似他在澜江搭建了新的小窝。
如今,周酌云从那里搬出来了。
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徐归舟也不清楚。
他发了会儿呆,象是想起什么,打开手机,消息雨点似的涌过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回完便刷起题,残馀的燥热渐渐被压下去,只剩下心如止水般的平静。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待徐归舟从题海里徜徉完,暗叹着屏幕还是太限制发挥时,察觉到有股视线黏在身上,回过头,只见周酌云坐在旁边幽幽地盯着他。
徐归舟:“……”
徐归舟道:“哈、哈喽?洗完啦?”
“高三生真是辛苦呢。”周酌云笑道,“还好我已经毕业了。”
耶?这是闹哪样?怎么大学生和毕业的都要嘲讽他?徐归舟悲愤地息屏,怒目道:“黄天在上,厚土为证,我要起义!让娱乐圈工作者的学历最低也要达到研究生!否则不准踏进娱乐圈!”
周酌云轻轻敲了下他的头:“别做些人神共愤的事。”
“哦。”徐归舟的气焰瞬间被浇灭。
干燥的栀子香飘过来,他的视线掠过身旁人莹润红肿的唇瓣,方才的一幕幕全都灼上心头。
徐归舟“唰”地起身,抱着睡衣溜进浴室:“洗澡了洗澡了,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莫要做出审核不允许的行为!”
周酌云:“?”
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她回想男生通红的耳,笑了笑。回到房间后,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下,点开一看,全是某位好心的大老板发来的消息。
二十分钟前。
楼藏月:“校友有让未来影后的心情变好吗?”
楼藏月:“千杯不醉的周小姐?”
十三分钟前。
楼藏月:“睡了?”
五分钟前。
楼藏月:“看来睡得很香”
刚刚。
看得出来是碍于情面所以没有太阴阳怪气,不过那股气急败坏的劲还是越过屏幕传过来了。
周酌云无声笑了下,没回复,坐在床边望着小夜灯。模样被暖光晕得柔和,她的眼神清明得没有半点醉意。她缩了缩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男生滚烫的体温和分不清来自谁的湿粘汗液。
绚烂的烟花秀仍然盘旋在脑海中,名阳江边两道极其般配的身影时而浮现到眼前,周酌云想,她只是小小地报复了下。
她并没有强硬要求徐归舟必须过来,不过是打了个电话,对方就来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逼迫过徐归舟,她把选择权交给他了,是他不拒绝、不反抗、不推开。
——“沉默是接受的一种形式。”
徐归舟曾用这句话将好意完完全全地塞给缄默不言的她,时至今日,她把这句话还给他。
周酌云仍旧不知道维系徐归舟生命的究竟是何种力量,但以对方在学校过着轻松的生活来看,似乎是个较为温和的“神明”。再加之各种“证词”,那位施同学和裴家的少爷大概率关系到徐归舟的“代价”。只是不太清楚这“代价”是要实现两位的“愿望”,还是……觅得良人?
高中能干的合法事,说来说去,不外乎那几件。
周酌云敲着床单,收起思绪。
在搞不清的情况下,贸然出手难免会影响到徐归舟的计划。再者,若真到了没法处理的情况,他自然会来求助,这点不必太过担心。
唯一需要忧心的,是徐归舟的“求死心态”。
如果他愿意留下来,那当然是最好的;如果他不愿意留下来,也没有人会强迫他。可这一切的前提是,每个人都竭尽全力过。
毕竟……
周酌云淡淡地想:徐归舟这样轻飘飘的人,是需要用有点重量的东西绑住的。
……
…
“舒服。”徐归舟清清爽爽地走出浴室,感慨道。
夏天就是得冲个热水澡啊!
他正准备往沙发上一躺,走到半路却又停下,尤豫了会儿蹑手蹑脚地凑到卧室门旁,想看看房主人睡了没。结果他的头刚凑过去,就对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徐归舟:“……”
徐归舟道:“哈哈,还没睡啊?”
抱着小熊玩偶坐在床上的周酌云默不作声地眨巴眨巴眼睛,看上去寂聊且悲怆,象极了被负心汉姑负的可怜人。
徐归舟感觉自己微妙地被指责了,只好走进去坐到床边说:“睡不着吗?”
“恩,睡不着。”周酌云拽着他的衣角说。
“这好办。”徐归舟掏出手机,“我给你念会儿高数,或者英报。”
周酌云歪了歪头,捂住耳朵:“不爱听。”
“这么挑?那你爱听什么?”
周酌云拍拍身侧:“你上来,我们聊聊天。”
徐归舟沉默片刻,指着自己问:“在你眼里我多大?”
周酌云有点困惑,象是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这么问,还是回道:“十八。”
“你什么性别,我什么性别?”
“女的和男的。”
“‘男女授受不亲’听过没?咱俩躺一张床上就算盖棉被纯聊天也于理不合啊。”
“已经躺过了。”周酌云慢慢道,“我们刚刚躺在这里,盖着被子接吻了。”
徐归舟:“……”
这就是在时间和酒的加持下,决心要火的演员的信念吗?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还是说是他太纯情了?
在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后,徐归舟慢吞吞爬上床,把枕头放在中间。
“这是做什么?”周酌云戳戳枕头。
“三八线,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你会兽性大发?”
“我怕你兽性大发。”
周酌云:“……”
她瞥了眼枕头,随口道:“你准备考哪所大学?”
“就聊这个?”徐归舟有些没想到,懒洋洋地回复,“海明或是平淮吧,庆南倒也不错。要不就燕青?”
听不出是敷衍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回答。
“你是在纠结,还是想问问我的意见?”周酌云轻声道。
“都有吧。”
“你以前从没聊过这些。”周酌云看着他。
“我也得为未来做打算啊。”徐归舟说 ,“总不能高中毕业后,就窝在家里混吃等死吧?”
“这不是你的愿望吗?”
“话虽如此,混个好学历能混得更心安理得点嘛。”徐归舟笑道,“话又说回来,周酌云,你真的喝醉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变成“三八线”的枕头上,落在自他再次过来时,多出的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