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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音乐流淌在晦暗的空间中，徐归舟的目光扫过地面散落的啤酒罐，轻轻掩上门。他没有开灯，反而打开手电——贸然开灯会让熟悉黑暗的人受到刺激。他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在漫开的光辉中走向蜷缩着的人。
那人靠着沙发，环抱的双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听到声响，她慢悠悠地抬起头。蓬松的黑发散落在脸边，她睁着盈满水色的浅棕眸，歪着头望着来人。须臾后，她忽地笑了，像躲在纸箱里欢快吐着舌头的流浪小狗。
“sa…vior…”她顶着泛红的脸，模模糊糊地低声念道。
徐归舟没听清，他俯下身唤道：“周酌云？”
“恩嗯。”她笑弯眼，一滴清泪顺势而落。
徐归舟下意识伸手拭去，不料这人偏过头，嘟嘴轻啄了下。他愣在原地，于是醉酒的人便把停顿视作同意，细碎的吻随即铺天盖地地落在手心上。
指节出现轻微的钳制感，如同小动物确认所有物般，用牙齿嗫嗫地咯了下，他感觉胸口象是被什么填满了，温声道：“周酌云，你这是做什么？”
“咬不动…”她松嘴，又安抚似的啄了好几下后，将脸粘贴去蹭，“暖暖的…是真的、舟舟…”
“是舟舟，还是周周？”徐归舟感受着掌心柔滑的触感，神色不自觉变得柔和。
“是、周周…在叫舟舟…”染上酒意的声线黏糊，她的每个字音都挂着软糯糯的钩子。
被打湿的小狗象是寻到了安心之所，正将自己最柔软、脆弱的信任毫无保留地交付给眼前人。
徐归舟蓦然想起几年前的雨季，瘦小的女孩孤伶伶地坐在阶梯上，她身上很潮湿，脊背也矮下去，看着很可怜。但她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有不甘心。
想着想着，掌心传来湿润，他反手用手背抹去，问：“今天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周酌云断断续续道，“只是觉得、我好没用…什么都做不到…总是拖累……”
徐归舟没有出声，他望着女人颤斗的肩膀，而后半跪在地倾身向前，小心搂住她，在她背上轻缓地拍打。女人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小声啜泣着。
骨头比肌肤更加明显地通过薄薄的衬衫贴过来，他有点心酸地想：太瘦了。
“小舟小舟…”周酌云偏过脸，带着酒气的呼吸打在男生的侧颈上，“我可以…喜欢你吗？”
难言的酸涩蔓延在胸腔，徐归舟低声道：“可以，当然可以，谁不同意我去揍他。周酌云，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怀里的人又笑了，她的笑声里夹杂着哽咽和羞涩的欣喜。即便如此，眼泪仍一刻不停地打湿衣服。
徐归舟也笑，他的笑听上去有些喘不过气，仿佛被太多沉重的情绪堵塞，显得泄露出的那点笑很痛苦。
在暗沉的环境里，墙上浮现出被微弱光线环绕着的两人的身影，象是抱团取暖的石象，又象是千百年前曝尸荒野的一对新人。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平息。
徐归舟轻声道：“我带你去房间？”
环住他脖子的某人点点头，脸始终没抬。
徐归舟不太清楚她是哭累了还是酒有点醒了，倒也没让人自个儿下来。他换了个姿势，确认既没冒犯也能稳稳撑住后，慢慢站起身，抱着人走向卧室。
好在是一室一厅的户型，很轻易就找到了房间，只是黑灯瞎火的，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
徐归舟进房后走得很慢，生怕撞到东西。在曲线贴合的拥抱中，怀里人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近乎要淹没他。
他摸索着将人放到床上，顺手打开床边的小夜灯。
大约是察觉到他有松开的想法，周酌云稍稍收紧双臂，乞求道：“不要…”
徐归舟没挣扎，他单手撑在床边，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头：“我不走，我会留在这的。现在只是去给你倒点蜂蜜水，不然明天你会头疼的。我不走，真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蹭着男生的脖子，恍若在试探这段话有几分真几分假。片刻后，她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泪眼婆娑道：“别走太远……”
“不远不远，”徐归舟拍拍她，“你在心里数三十个数，数完了我就回来了。”
“…我会追不上。”她慢吞吞地补道。
徐归舟动作微僵，默了会儿说：“不用你追……”
他快步走到门口，正欲跨出去时回过头，只见周酌云可怜巴巴地坐在床边，瘪着嘴，要哭不哭地望着他。
他不忍再看，匆匆奔到楼下，从刘宇那儿借到蜂蜜后冲回厨房，泡完又火急火燎地跑回房间，听到周酌云扒着手指才数到“21”，他气喘吁吁道：“怎么样，没骗你吧？”
周酌云点点头，接过玻璃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徐归舟顺从坐下，静静地看她。暖光晕染她的轮廓，而她仰起纤细的脖子啜吸着，岁月好象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这一瞬间仿佛回到那年初秋，徐归舟也是这样看着怕生的周酌云小心地饮下他递过去的水。
他看着她眼尾的红，不由自主地将拇指按上去。
周酌云的动作顿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将杯子里剩馀的蜂蜜水喝完后放到侧柜上，转过头凝望着他。
沉默在微光中蔓延，音响里重复播放的音乐不清不楚地溜进卧室，每个音符都在宣泄说不出口的想法。
…
徐归舟咽了口口水，镇定道：“周酌……”
话还没说完，他硬生生收住声，哑然地看着原本正和他对视的人飞速钻进被窝，动作快得不象是喝醉，倒象是觉醒了技能。
他愣了几秒，忍不住笑道：“哎，你这是……”
这次仍然没有说完，并非是被震撼到了，而是有人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往后拉，他被猝不及防的行为惊到，所有的声音和光亮被浓稠的黑暗浇灭。
脑后垫着薄薄的衣料，空气里只剩下栀子香。徐归舟刚要开口，带着湿意的吻落在侧颈的胎记上，半是碾磨半是舔舐。
他颤斗道：“周、周酌云，你……”
柔软倏然离去，那人抬起被子，灯光和音乐便顺着缝隙钻进来。明明灭灭中，她的眼神很清亮，又烫得象火。徐归舟好似在通过盖头，偷看新娘含羞带怯的模样。
新娘俯下身，虔诚地低头。期待了千百年的仪式，在念想里得到理所应当的结局。
她笑着吻上心上人，歌词在交融的呼吸间泄出来。
栀子花香和苦橙气在幽暗的角落纠缠，飘浮的云接住了她年少的普罗米修斯。
她凑到他的耳边，声息不稳地说：“we got that 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