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想说的并不只有这些。
老板谈合作以及出席酒会这类公共场所,基本上都会携带特助或是司机,再加之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对于老板的身边人或是认识的人大致上心里都有个数。
但徐归舟的出现可以说是匪夷所思的。
他看过这个人的资料:普通家庭、父母双亡,正被母亲的好友暂代照顾。既不在公司的公益服务人员名单中,也没有足够的人脉接触这个圈子,徐归舟就象是凭空出现在老板的社交圈内,并且还被老板极为看重。
最重要的是,这人长得极象那个人,极象那个疑似与老板有过一段感情纠葛的高中同学,这就更令人感到蹊跷了。
当一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这究竟会是命运安排的童话故事还是精心测试的阴谋诡计?刘宇不相信老板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老板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个恋爱脑,心甘情愿的跳进甜蜜的幻境中,丝毫不关心这是不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陷阱。
在这种情况下,徐归舟干净到堪比白纸的背景就更叫人感到害怕了。
一无所有的人往往没有什么能将他们牵制住,他们可以随意丢弃任何东西,也可以不择手段的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他们利欲熏心,无利不往。
刘宇会忍不住去猜徐归舟背后的人是谁,他们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打造这个人是为了什么,为了扳倒楼家?毕竟有些人为了打击对手,什么都做的出来:浇死对家的发财树、将对家的财神爷偷偷换成奥○曼、在总部楼顶建大炮,更有甚者去偷拉对家公司的总闸……在桩桩件件之下,“美人计”在里面显得尤为朴素,说出去也不会让人笑掉大牙。
刘宇悄悄瞟了眼身边人。
嗯,愁容满面且怨气十足,眼神也非常清澈苦闷,相当符合当代高中生的精神面貌。
他忽然觉得,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也许没有所谓的幕后黑手,也许仅仅是老板在赶路途中被那“无意一瞥”击中罢了。
但这充其量也只是万种可能性之一。
刘宇想了想,冷不丁道:“你有考虑过少奋斗几十年吗?”
徐归舟:“?”
完全搞不懂话题为什么会从恩爱日常转变到这,就好象他要是回答“有考虑”,下一秒刘宇就要告诉楼藏月,然后上演一出“金屋藏娇”的戏码。至此平步青云,完成寒门学子到豪门金丝雀的阶级性跨越。
徐归舟回忆了下账户里的馀额,只要不生什么特别严重的病,可以一直供他躺平到老,便自信道:“已经不需要了。”
刘宇轻踩刹车,愕然道:“你以前就干过这行?”
徐归舟:“???”
在说什么玩意儿?
他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刘宇在说什么,刚想说反驳,又想起他以前确实干过类似这行的,沉默了下干笑道:“怎么可能。”
然而他那短暂的沉默落在刘宇眼里就成了默认,后续的发言全当做是“找补”。
刘宇不说话了,他发现好象真的没那么多阴谋诡计,这人貌似是个职业替身,专门吃这碗“青春饭”的。
这种不入流的“行业”在圈子其实挺常见的。脸长得稍微好点——现在医美发达,原身条件不够还能用科技弥补。只要嘴甜、会来事、脑子转得快,再配上唯一的利器“年轻”,一旦被人挖掘,就可以轻轻松松的踏进这个圈子。
甚至有人会从小培养这类人。
不过说好听点是“行业”,实则只是个“玩物”。
毕竟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穷人。
难怪能跟老板扯上关系,原来是圈内人介绍的。能拿给他看的资料必定是经过老板的眼了,这也就解释了那干净到离奇的背景,想必是老板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
刘宇沉沉叹气。
都是苦命人。
等一下。
刚刚这人是不是说了句“已经不需要了”?也就是说不当替身了?那他现在和老板是什么关系?
虽然以年龄来说已经成年了,虽然十岁的年龄差也不算大,虽然老少夫妻也很常见,但……他们家老板应该不好这口吧?应该没有丧心病狂到这地步吧?平常看着挺禁欲的啊。
……应该吧?
刘宇凝重道:“你现在干的是正经活儿吗?”
徐归舟:“???”
上学还分正经不正经的吗?他上的是高中,又不是去小学上学!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干不正经的活?”徐归舟诚恳发问。
“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实话。”
“你身上有一股很纯粹的牛郎气息,”刘宇说,“就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卖艺不卖身’的牛郎气息。”
徐归舟扯了扯嘴角。
呵呵,还“片叶不沾身”“卖艺不卖身”呢。
他嘴上的伤口到现在还没好透!
膝盖内侧的颤栗感又爬上脊背,徐归舟咬了咬牙,恨不得立刻飞回十年前,给祝卿安狠狠地来上几个大兜子。
真是苍天啊大地啊有违伦理啊!
“唉对对对,”恰好在等红绿灯,刘宇偏过头,激动道,“就现在这副脸要红不红的纯情男高的样子最受欢迎了,你小子真有潜力啊!”
“……”
徐归舟面无表情道:“叔,什么时候到?”
“是‘哥’,”刘宇纠正道,“我现在还没到那个年龄。”
“好的叔哥。”徐归舟从善如流。
“叔哥”是个什么奇葩称呼?
“其实我一开始想说的是,你这样的人,有些人光是看到就会感到高兴。”刘宇说。
“当然,我知道。”徐归舟笑了笑。
这是在敲打他,摆正自己的位置,安安稳稳的当个“取悦玩具”,不要暗自揣测,不要做不切实际的梦。
刘宇不清楚内情,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很正常,无非是把他当成类似于“替身”的存在了。
抚在脸上手很凉,可落下来的眼泪又很滚烫,楼藏月把太多太多的未尽之语全都藏进那么烫的泪花里,几乎要将他灼穿。
他想起在观察窗里看到的金发。
十年过去,楼藏月还是只会在远处偷偷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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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妄现已更名为裴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