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人历经波折,总算是将胎充满气,灰头土脸地回到家。
徐归舟抹了把满脸的水珠:“你先去吧。”
同样湿透的施挽桐“恩”了声,从浴室里拿出条深蓝色的毛巾递给他,这才抱着换洗衣物关上门。
他站在原地搓头,擦着擦着就笑了。
这年头的小情侣真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他跟施挽桐正往返回家,忽而听到远方传来激烈的怒骂和碰撞声,他好奇心起便过去听了一耳,原来是一对小两口正互相指责对方出轨。
男的说我好吃好喝伺候你结果你一晚上点五个男模,还左拥右抱大被同眠,女的说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在外面当零卖钩子,每次看到你撅着个菊花嘴要来亲就恶心得能把孩子吐出来云云,砸东西的哐当声四起,听得他津津有味,恨不得现场让向日葵吐瓜子。
然而众所周知“有得必有失”,徐归舟听到了八卦,自然也要付出点代价。
只听窗户被唰的拉开,朦胧的男声霎时清淅,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怒吼,一盆温水自上而下打湿了底下偷听人,浇灭了熊熊燃起的好奇心。
他朝来找他而被无辜波及的施挽桐尴尬地笑了笑。
后者面无表情地抹脸:“该回去了。”
“好、好,嘿嘿,不好意思哈。”前者咧出大白牙。
好在手机没什么事,正义感爆棚的路人徐同学当即向警察举报有人扰民。
这可不是报复,隔着窗他都能在大老远听见声,显然这栋楼的上下左右都在饱受煎熬,他这是义举,是行善。
他们一路带水滴雨地回来了。
徐归舟确认身上不会再滴水后才进房,瞅了瞅湿哒哒的校服,总觉得自己跟“水”这玩意儿过不去,不是见喜事就是逢难事,人生里的相逢与别离总发生在“水”里。
不对,他死的那天是大晴天。
象是打了胜仗凯旋的将军,他气势汹汹地打开衣柜想要拿睡衣,馀光却瞥见一旁落地式衣架上挂着的红枫色校服,动作瞬间顿住。
这两天一直挂在阳台没拿回来,大概是施怡看到了给他放进来的。
徐归舟没表情地翻出整齐叠好的睡衣,这是长久以往养出来的习惯。一旦离床就要把东西收拾好,人得看着干干净净,物品也得整整齐齐,不能有任何错漏。
柜门轻轻合上,没发出声音。
他把睡衣放到床上。深蓝色床单宛如半夜的大海,被套从深色蔓延变化成初升的朝日,淡黄色的光辉披散在海平面上,照得浪花波光粼粼,天蓝色的睡衣象是被姣洁月光选中的绝佳景地,若隐若现的鱼群绣在臂弯胸前,在沉静的海里游荡。
他来时一无所有,施怡却打点好一切。小到日常用品,大到卧室装修风格,每一处都是他曾经想要、梦想过的模样。
是系统的缘故吗?施阿姨才会如此了解他的喜好。
徐归舟又来到衣架旁,上面零零散散地挂着几件衣服。冷光顺着纱窗钻进来,他清淅地看见领口的标签:x&039;s pvt。
华贵的面料搭配上精巧的做工,不光是触感,这件衣服光是版型就足以吊打身上这件校服。
他摸着熟悉的袖口,轻轻笑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两声“叩叩”。
他打开门,女孩儿白淅的脸上复上薄红,头顶冒着淡淡的白汽,正仰着脸望他:“到你了。”
徐归舟看了看她身上的英语长难句:“这样的衣服你有几件?”
“九件。”
徐归舟:“?”
徐归舟道:“每门科目各一件吗?”
“恩。”施挽桐说完顿了会儿,出乎意料地解释道,“本来只买了语数英,但他们家后来又陆续上了好几套,被我刷到了。如果不凑齐,会觉得有点难受。”
他明白了,女主有点儿收集癖。
“挺好的,还能巩固学习。你那件数学的我记得上面的不少公式都是要用的,睡前就看看背背,加深加深印象。”他笑道。
施挽桐眼睛亮了:“你要吗?我可以发链接给你。”
“……行,麻烦你了。”徐归舟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这辈子最烦的就是学习,能念下去全靠把工资当动力。
“没事。”施挽桐走到对门,握上把手时回过头,“徐归舟。”
“恩?”他的手刚搭上握把,闻言扭头。
“晚安。”施挽桐语调平淡。
他愣了下,旋即笑道:“晚安施挽桐,早点睡。”
“恩。”施挽桐推门进房。
徐归舟掩上门,把脏衣服放进自己的盆里,准备明天早上搓。
置物架上的三层都被放得满满当当,他挤了点沐浴露,淡淡的苦橙味飘进香气遍布的浴室。
在谢家用的是和这个味道差不多的,不过是外国的小众品牌。当时孙姨问他喜不喜欢,他那会儿回答的是什么?好象是“喜欢”吧?
喜欢吗?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哪怕是用了好多年都已经成了习惯,也还是不清楚。
那时为什么要同意?大概、也许……是因为和某个人身上的味道很象吧?那个人身上的橙子味是香甜里带着苦的,苦得叫人舌根发涩,苦得叫人总忍不住落泪。但时常是柔软的,像被太阳暴晒过的橙皮,浓浓的燥气里混着淡淡的甜。
就象这个味道。
滚烫的水从花洒里浇下,烧得皮肤通红。他象是感觉不到,任由热水流淌全身。
徐归舟洗得很快,但很仔细。等他吹干头发出来时,将近一点。
他把自己关进房里,望着拨号界面,慢慢按下一串数字,激昂的音乐声又响在耳边。
这心理可真奇怪:既希望对面接,又怕她接;既希望对面不接,又怕她真不接。情绪忽上忽下,手比心颤斗。
经过漫长的响铃,呼吸停在接通的瞬间。
他听着话筒里浅淡的呼吸声,无神地注视着被吹动的窗帘。冷气从排风口呼呼地刮过,他却觉得体温节节攀升。
对面小心翼翼道:“是舟舟吗?”
世界旭光满盈,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