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亦宸静静地听着,窗外的流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灭灭。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指节微微泛白。
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惶或抗拒,只是那双向来沉稳的眸子,色泽变得更加幽深,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在羽翼下的少年了。
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有些责任,必须得有人去扛。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正要开口,刘叔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打破车内的沉重气氛。
刘叔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色一凛,立刻接通并打开了车载免提。
“老刘!”
一个急促而威严的声音立刻在车厢内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你之前报告的情况,上面高度重视!现在有一个紧急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你从那个世界回来后,有没有感觉到身体出现任何异常?比如是否觉醒了所谓的‘特异功能’?”
刘叔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
“没有,头儿,我一切正常,就是感觉精力好象比以前好了点”
但他话说到一半,猛地想起了什么,通过后视镜,对上了杨亦宸的双眼,只见他缓缓点头,一只手伸出,一把匕首凭空出现在手中。
刘叔咬咬牙,立刻补充道。
“但是我身边的杨亦宸,他觉醒了能力!”
通信器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细微的电流杂音,仿佛对面的人正在快速消化和评估这个信息。
几秒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语速更快,命令更加明确。
“改变目的地,不去原定集合点了!立刻转向,去西郊龙泉路,具体坐标我发到你导航上。”
刘叔没有丝毫尤豫,猛地一打方向盘,性能优越的轿车发出低吼,灵活地甩尾,驶上了另一条通往城市西郊的快速路。
“老刘,开免提。”
“我一直都开着的。”说这话的时候,刘叔的眼神还飘忽了一瞬。
那边只是沉默了片刻,沉稳但透着紧迫感的声音再次响起:
“刘明,杨亦宸同志,情况紧急,长话短说。”
“刚刚接到群众报警,结合路面监控反馈,西郊龙泉路,一段相对偏僻的街道,有一群骑改装摩托车的青年在炸街。”
“他们中似乎有人突发不适,临时停在了路边休息,但就在几分钟前,其中一人发生了极其可怕的异变!初步判断,和游戏世界中的‘异种’存在极高相似性!”
他的声音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杨亦宸同志,情况紧急,普通警力恐怕难以应对这种超常规威胁,我们急需了解这种‘异种’的特性、弱点,以及评估异术师对抗它们的实际效果。”
“如果你愿意,并且有能力的话,我们希望你能协助现场人员控制局势,尽量减少伤亡。”
“当然,这并非强制命令,如果你有所顾虑,老刘会按照原计划,将你送往相对安全的集合点,请你自己决定,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电话里传来的微弱电流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杨亦宸几乎没有尤豫。
如果那种怪物出现在现实中,如果它伤害了无辜的人而他明明有可能做点什么却选择退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因为紧张而微微加速的心跳,目光变得坚定,对着车载麦克风的方向,清淅而沉稳地回答道。
“我愿意协助,请告诉我具体位置和注意事项。”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淅有力。
电话那头似乎也松了口气,语速更快地开始交代现场情况和初步的行动建议。
刘叔深深看了杨亦宸一眼,那眼神极为复杂,有关切,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同与决绝。
他猛地踩下油门,黑色轿车如同离弦之箭,撕破凌晨的寂静,朝着那个正被异界阴影笼罩的街口,疾驰而去。
现实与虚幻的边界,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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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如同深沉的潮水,将杨亦谐的意识缓缓淹没。
然而,在这片本应虚无的领域,一点光亮却固执地亮起,逐渐勾勒出清淅的轮廓。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光线昏暗、地面潮湿的巷道里,空气中有一种劣质酒精和香料混合的陌生气味。
巷道的尽头,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微微敞开着,门楣上方挂着一个斑驳的、几个字母已经不亮的霓虹招牌,依稀能辨认出“幻梦酒吧”的字样。
一种莫名的好奇驱使着他,推开了那扇门。
门内的景象与外部破败的巷道截然不同。
光线依旧偏暗,但氛围沉静而真实。
后方酒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酒瓶,玻璃器皿被擦拭得晶莹剔透,反射着吧台下方隐藏的幽蓝色灯带,如同沉默的宝石。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酒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象是松木又带着点冷冽的香气。
几张厚实的木制圆桌散落在周围,椅子随意地摆放着。
杨亦谐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脚步不自觉地走向吧台里面,他的目光落在吧台内侧那一排擦得锃亮的玻璃杯上。
其中最靠近他的一只威士忌杯,如同镜面般清淅地倒映出他此刻的面容。
倒影里,确实是他自己那张俊脸,只是没了墨镜遮挡,眉眼清淅,鼻梁高挺。
但
顶在他脑袋上的,是什么玩意儿?!
一头在昏暗的环境里,顽强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短发。
那颜色,荧光,扎眼,充满了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视觉冲击力!比他小时候玩过的夜光玩具还要亮!
杨亦谐:“!!!”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抬手想去摸自己的头发,手指却穿过了那虚幻的影象,一股难以言喻的嫌弃感瞬间涌上心头。
记得快高考那会儿,班上确实有同学兴奋地讨论考后要去染发,还有个活宝同桌跳出来搞怪,拍着胸脯说要染就染最骚包的绿色,亮瞎所有人的眼。
当时他只当是个笑话,还吐槽过对方的审美。
可他杨亦谐,就算真要染发,也绝对是低调奢华有内函的风格,怎么可能跟这种荧光绿扯上关系?
这审美是被异形啃过吗?!
内心疯狂吐槽的同时,他又忍不住多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抛开那灾难性的发色不谈,镜中那张脸确实是他自己的,五官清淅,轮廓分明。
让他更无语的是,自己这张还算帅气的脸,居然、好象、勉强能hold住这头绿毛?
甚至因为那过于扎眼的颜色,反而衬得皮肤更白,五官有种近乎妖异的清淅感。
见鬼了,他竟然连这种死亡荧光绿都能驾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