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亦谐正揉着有些酸胀的眼睛,闻言没好气地回道。
“刚下播,这都几点了?你们那难道都流行这个点查岗吗?还是你梦游呢?”
他对自己这位哥哥向来是没什么敬畏之心,没指着对方鼻子骂都算好的了。
电话那头的杨亦宸似乎被噎了一下,沉默了两秒,才继续用一种试图显得很随意的、实则漏洞百出的语气问道。
“没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你,你最近嗯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杨亦谐被问得一头雾水,一屁股坐回床上。
“我能遇到什么奇怪事情?每天不是打游戏就是直播,最多下楼抢个菜,游戏里白捡钱算吗?”
他下意识想到了游戏里从白牧云那儿薅了的两千块。
“不是这种”
杨亦宸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神秘的意味。
“就是嗯比如,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比如,梦到自己的意识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有各种特异能力和生物的世界?”
杨亦谐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哥这问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灵魂出窍?特异能力?
“哥。”杨亦谐的语气带上了明显的关切,但这种关切是以一种“你脑子是不是瓦特了”的方式表达出来的。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熬夜熬到出现幻觉了?听我的,明天请假去看看医生,挂个脑科或者精神科?”
他顿了顿,用一种自以为幽默,实则欠揍的语气补充道。
“你放心,就算你真有点啥,弟弟我不会嫌弃你的,顶多帮你多拍点黑照留作纪念。”
电话那头的杨亦宸明显被自家弟弟这番“真挚”的关怀给噎住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杨亦谐甚至能想像出他哥在电话那头,被说得哑口无言、下意识摸了摸高挺鼻梁的尴尬样子。
“我没事。”
杨亦宸的声音恢复了少许平时的沉稳,但那份不易察觉的急切似乎并未完全消散。
他显然意识到从弟弟这里问不出什么,也无法解释,只好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妈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提到母亲,杨亦谐原本那点不耐烦和调侃瞬间都消失了。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医生说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我明天做好饭会给她送过去的。”
“恩,辛苦你了。”
杨亦宸的声音里带着歉意,他在外打工,照顾妈的事情,在这之前都只能全部交给护工。
等杨亦谐结束高考之后,他就开始每天自己准备一日三餐,给母亲送去。
“我这边的事情一结束就回去看你跟妈,你自己也注意安全,早点休息。”
“知道了知道了,你也是,别瞎想些有的没的,赶紧睡觉。”杨亦谐催促道,随即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杨亦谐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靠,真有病!大半夜的吓我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结果跑来跟我讲什么游戏成真、意识穿越看来是真累傻了。”
他摇了摇头,把这份小小的插曲抛诸脑后。
毕竟自家哥哥可能是天天加班加傻了都,就原谅他吧。
杨亦谐起身去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回到床边,干脆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插上床头柜的充电器。
很快,房间重新陷入了黑暗和寂静,只有手机充电指示灯发出微弱的、规律闪铄的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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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首都,一间装修简约的高层公寓内。
杨亦宸缓缓将手机从耳边放下,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通话时无意识用力握紧的触感。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灿却冰冷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却无法照亮他眼底深处的那抹凝重。
弟弟那充满活力的嫌弃和毫不留情的建议,让他既无奈又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
他无法告诉弟弟,自己刚才描述的那些“幻觉”和“怪梦”,并非虚构,而是他刚刚亲身经历过、血淋淋的现实。
他的意识,真的被投入了一个充满异种、异术与阴谋的异世界,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直到不久前方才如同溺水者般挣扎着“回归”。
在那个世界,他依旧有一个弟弟,但在父母接连去世后,弟弟也因为意外丧生。
而这个世界,他的弟弟一切如常,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但那份源于自身经历的危机感却丝毫未减。
他清淅地记得,游戏找上他的时候,说他是第一批游戏玩家,既然有了第一批,是否会有第二批?
谁又能保证,下一个被选中的,会不会就是与此毫无关联的弟弟?
母亲的身体状况也让他心头沉甸甸的,身为长子却无法在病床前尽孝,这种愧疚感时常啃噬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思绪。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楼下的街道。
就在这时,一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而低调,却莫名散发着一种不容忽视存在感的黑色轿车,如同暗夜中滑行的猎食者,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公寓楼下的街灯阴影处。
车灯熄灭,与周围的夜色完美融为一体。
几乎同时,他手中尚未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一条新的信息弹窗跃入眼帘,发信人是一串经过加密的乱码:
信息简短,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杨亦宸看着那条信息,又看了一眼楼下那辆仿佛由夜色凝聚而成的轿车,瞳孔微微收缩。
他脸上最后一丝因为与弟弟通话而产生的细微情绪波动也彻底消失,重新恢复了冷峻与沉稳。
他没有回复,只是默默握紧了手机,转身,走向玄关。
客厅温暖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与窗外无边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