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昏暗安静的酒吧里,酒保看到那个眼神呆滞、面无表情的绿发少年,用一种毫无波澜的、仿佛电子合成般的腔调,清淅而认真地问道:
“宫廷玉液酒?”
酒保:“???”
酒保莫明其妙地看着眼前的荧铎,眼里满是极致的懵逼。
他张了张嘴,下巴微动,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还是上面什么时候重新发了通知,改成了他无法理解的新暗号?
他甚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后琳琅满目的酒柜,仿佛在确认这是不是某种新出的酒名。
沉默弥漫开来,酒保的cpu被这问题彻底干烧了。
问题在于,他也算是看着荧铎长大的,知道对方肯定是自己人,但这暗号到底是什么鬼?
吧台后方阴影处,有着一扇原本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极其隐蔽的包间门。
门从内侧,被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道冰冷,听不出年龄的男性声音从里面黑暗的缝隙中传了出来,精准地插入了这诡异的对峙。
“进来。”
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酒保听到这个声音,身体猛地颤斗了一下,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与敬畏,立刻低下头。
迅速拿起那只已经锃亮无比的杯子,用力地、近乎机械式地擦拭起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朝着包厢的方向偏了偏头,示意荧铎过去。
自己则低下头,擦拭着那个早已光洁如新的酒杯,仿佛想将所有的情绪都揉进那块布里。
甚至都不敢细想,究竟是什么,让曾经那个只敢怯生生躲在父母身后,偷偷看他的孩子,变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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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铎推开沉重的包间门,内部的环境与外面酒吧的喧嚣破败截然不同。
隔音极好的墙壁将一切杂音过滤,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
房间里的光线异常昏暗,仅有的光源是嵌入墙壁的几条幽蓝色灯带。
它们清淅地勾勒出房间简约而富有未来感的轮廓,以及中央一张宽大的黑色沙发。
他的象素视野里,这一切都化作了不同明暗和色块的堆栈,缺乏细节,但能分辨出基本结构。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人”。
即使在低象素的视野里,那个身影的轮廓也足够奇特。
首先抓住人视线的是那对自银色卷发中蜿蜒而出,幽蓝色光亮勾勒出轮廓的羊角。
角的纹理细腻而古老,与他苍白俊美的面容形成一种诡异又和谐的对比。
沙发上那人的银色发丝柔软微卷,一侧鬓角编了一缕细小的发辫,用一枚不知名兽骨打磨成的精致扣环束着。
穿着一件质感极好的米白色高领宽松针织衫,下身是垂感十足的阔腿裤,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又疏离的气质。
但那人修长的脖颈和手腕上佩戴的手工兽骨饰品,却又在无声地诉说着危险与野性。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当荧铎走进来的时候,他便淡漠地抬眸瞥来。
那是一双非人的、如同有熔金在流淌的诡异横瞳,在昏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目光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的本质。
他的视线在荧铎同样异于常人的金色眸子上一掠而过。
荧铎脸上那毫无生气、如同精致人偶般的呆滞表情,似乎让他感到了一丝厌烦。
白牧云极轻地冷笑一声,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密特拉学院还真是落寞了。”
身体微微后靠,手指懒散地搭在沙发扶手上,骨节分明。
“连这种明显‘调试’都没完成的残次品,竟然也能通过考核。”
他说出口的话语是一个也没放过,无论是荧铎还是密特拉学院,都被贬低了一遍。
“今天是例行汇报的日子,我本来还在想,又是哪个倒楣蛋被派来听这些无聊的废话。”
白牧云换了个更慵懒的坐姿,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沙发扶手。
“没想到,还真有‘东西’混进了密特拉学院,你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啊,害得我必须亲自过来”
“三百多分?嗯?听说你还把考场炸了?”
即便是在游戏中,隔着屏幕,杨亦谐也能感受到这个npc话语里的看不起和不满。
他撇撇嘴,嘟囔了一句。
“拽什么拽,羊角怪。”
同时,他默默地在对话框里敲下了一行字,荧铎依旧是那副毫无波澜的腔调,但说出的话却是:
“你的角,保养得很亮啊,是着急回去做保养?”
这句话用毫无感情的语气问出来,效果堪比在严肃的会议上突然有人问你今天午饭吃了什么一样突兀且诡异。
白牧云敲击扶手的动作骤然停顿。
他脸上的冷笑凝固了一瞬,那双金色的横瞳微微眯起,重新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荧铎,似乎想从这张呆板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嘲弄的痕迹,但失败了。
几秒后,他鼻腔里发出一声更冷的气音,似乎终于意识到,这是来自对方的反击。
还真是有够莫明其妙的,但至少知道他刚刚是在骂他。
“看来你基本的思考能力还没完全丧失,还会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皮毛。”
他语带嘲讽,但一举一动间,反而印证了杨亦谐对他“非人物种”的猜测。
看看这明显非人的家伙,按大多数游戏剧情的套路,玩家的隐藏阵营应该和人体实验有关。
虽然这家伙的话听着是真的让人生气,但信息量也是真的多。
白牧云不再废话,直接从身旁拿起一个银色的金属箱,打开,从中取出了一支结构精密的真空采血针管。
针尖在幽蓝的光线下泛着寒芒。
“过来。”
命令简短而不容置疑。
荧铎依言走上前,没有丝毫尤豫或恐惧,甚至连瞳孔的焦距都没有变化,仿佛那逼近血管的尖锐针头只是无关紧要的装饰品。
他顺从地伸出骼膊。
白牧云的动作熟练而迅速,消毒、穿刺、采血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导管流入采血管中。
整个过程里,荧铎就象一尊没有知觉的提线木偶,呆滞地注视着眼前虚无处的一点,这种顺从,反而更显得异常。
【称号:白绒的叛徒】
【年龄:26】
【种族:异种】
【阵营:穹顶】
【好感度:10】
【当前状态:健康】
【喜好:杂志,(待解锁)】
这家伙果然不是人。
白牧云并不怎么关心荧铎的情况,他拔出了针头,连止血措施都没做,荧铎也没管。
就这么点血,他的血条一秒就能自己回满,和被蚊子叮了一口也没有什么区别。
白牧云将采血管放入桌面上一个造型奇特、布满精密感应器的小型机械分析仪中,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内部闪过几道幽蓝的光束,对样本进行着快速扫描分析。
“听着,‘残次品’。”
借着这点时间,白牧云直接把接下来的计划说清楚。
“虽然你引起了穹顶某些大人物的注意,但这不代表你特殊。”
“进入学院后,你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接近某个人就行,我们会动用手段把你们安排在一个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