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将陈虎脸上最后的血色都抽干了。
他将三年前那个雨夜的真相,和盘托出。
“——我们本来就只想搞点钱跑路。”
“是那个女娃太聪明了,不知道怎么就把绳子给解开了,想跑。我们追回来的时候,被她看到了脸。”
“那时候——就不能放人了。”
“钱瑞景,就是个怂包,他说要不还是把人卖到山里去,至少能换笔钱。”
“我同意了,可——可王坤,他看着那女娃漂亮,就想——想上手——”
陈虎的声音变得干涩,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李晋那双要杀人的眼睛。
“钱瑞景拦了,没拦住。那女娃也刚烈,拼死反抗,结果——被王坤失手,人——人当场就没了。”
“后来——我们就把人埋在了那个游乐园的地基下面,亲眼看着水泥罐车把上面封死。第二天,什么痕迹都没了。”
“——再后来,你们就找上门了。王坤被打死,我和钱瑞景就分头跑了。”
“钱瑞景去了哪里?”李晋的声音冰冷如铁。
“不知道。”陈虎摇了摇头,这一次,华光鉴没有闪铄。
“王坤一死,我们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了,说好了各安天命,从此再不联系。这三年,我连他电话都没打过一个。”
审讯结束,姜忘独自一人走出了警局。
夜色如墨,阴云密布,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他看着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心中却是一片沉重。
【法宝联动】面板上,“沉冤得雪”的任务依旧是灰色,这意味着,只要钱瑞景一日不归案,这桩案子,便一日不算了结。
他从腰间解下那面古朴的【三眼华光鉴】,用指腹在镜面上轻轻一抹。
“华光照彻,追凶解冤,敕!”
镜面中央那只闭合的竖瞳,悄然睁开。
一道凡人无法看见的、极其微弱的金色光线,从镜中射出,穿透沉沉的夜色,径直指向了东北方向。
“不远。”
姜忘收起华光鉴,快步走到一个无人的街角。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那厚重的云层,心中了然。
这阴沉的天气,恰好为他提供了最完美的掩护。
城市上空的常规雷达一般用于检测金属物体,对云、雨、鸟群这些物体产生的杂波会自动过滤的。
声纳和热成像也是用于飞行器飞行时候产生的巨大热量做检查。
唯一的卫星拍摄,现在已经被阴天挡住了。
以筋斗云的速度,直线距离飞行估计一个小时就能到了。
他心念一动,一朵雪白的筋斗云瞬间在他脚下凝实,载着他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冲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一小时后,同安市,幸福里小区。
“小李啊,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快进来喝口水,歇歇脚。”
六楼的王大妈热情地招呼着,将一个沉重的旧电视柜挪到了墙角。
“不用了大妈,您自己当心点腰。”
一个身材中等、样貌普通,看着有些瘦弱的年轻人笑着摆了摆手。
他叫李明,是这个小区里出了名的热心肠。
谁家水管漏了,谁家灯泡坏了,只要喊一声,他总是随叫随到,从不推辞。
他平日里的工作,是给小区及周边的住户送桶装水,虽然辛苦,但他干活麻利,人又老实,街坊邻里都挺喜欢他。
没人知道,这个平日里总是挂着憨厚笑容的“老好人”,三年前,还叫钱瑞景。
“拿着,拿着!这刚买的葡萄,甜着呢!”
王大妈不由分说,将一袋洗好的葡萄塞进他怀里。
“大妈,我真不能——”
钱瑞景连忙推辞,但王大妈已经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出了门外。
他拎着那袋沉甸甸的葡萄,站在楼道里,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他不敢接受任何人的善意。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配。
他回到自己那间位干一楼狭小的出租屋,将葡萄放在桌上,一口也没动。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被王坤那番替天行道的鬼话所煽动。
他以为自己是在行侠仗义,结果却成了帮凶。
他更忘不了,当王坤对那个女孩伸出魔爪时,自己明明上前阻拦了,却在王坤那凶狠的眼神下,懦弱地退缩了。
如果——如果当时自己能再勇敢一点——
这个念头,象一条毒蛇,在这三年里,日日夜夜地啃噬着他的良心。
徐国峰当时拖欠拆迁款,导致他家搬离之后没有地方住。
而且家里那个时候母亲生病了,没钱治病,于是在怂恿下干了这个事情。
逃亡之后才知道当时是徐国峰的手下贪污了拆迁款。
徐国峰后来把所有拖欠的拆迁款,都补给了乡亲们。
他甚至还额外拿出一笔钱,资助了几个和他家情况类似、因病致贫的家庭。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可一切,都晚了。
他不止一次想过去自首,可最终,还是被对牢狱的恐惧所战胜。
就在他沉浸在悔恨中时,“叩叩叩”,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将他从回忆中惊醒。
“谁啊?”他警剔地问道。
门外,却是一片寂静。
他皱了皱眉,解开了门上的三道反锁,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一条缝。
门外,一个身着玄青道袍的男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仰头看着楼道里那扇积了灰的窗户,仿佛在欣赏窗外的月色。
来人一头乌黑长发被一根古朴的木簪束起,身形挺拔,气质沉静。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三十多岁的脸,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髯。
那双眼眸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正是开着王重阳模板的姜忘。
“钱瑞景。”
道人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入钱瑞景的耳中,让他浑身一震。
他下意识地就想关门,可身体却象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道长——你——你找谁?”他强装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斗。
姜忘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这三年,你睡得好吗?”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象一柄重锤,狼狠地砸在了钱瑞景的心上。
姜忘继续说道:“刚才我看到你在帮王大妈搬东西。她夸你是个好小伙。”
这番话,让钱瑞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神秘的道人,为何会对自己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