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
灯光冰冷,将陈虎那张写满不耐的脸照得一片惨白。
他靠在审讯椅上,一条腿不耐烦地抖着,眼神里充满了混不吝的敷衍。
“警官,我都说了八百遍了。”
他对着面前负责审讯的年轻警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人,我卖了。卖哪去了?不知道。这事是钱瑞景负责的,分了钱,我们就各走各的了。”
“你们不是还打死一个吗?说不定他知道呢?”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作响。
绑架撕票,那是死罪。
拐卖妇女,虽然也判得不轻,但总归还有条活路。
他烂命一条,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就在审讯陷入僵局时,审讯室的门“吱呀”一声,从外打开。
负责记录的警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起身,为进来的人让开了位置。
陈虎起初并没在意,只是不耐烦地瞥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他全身瞬间凝固了。
只见李晋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着藏蓝色道袍的年轻人。
随着他的走动,那面青铜鉴与道袍的衣扣轻轻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这声音不大,落在陈虎的耳朵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那个昏暗的出租屋,回到了那场被万蚁噬心般的折磨之中。
而且对方给他的感觉和当时完全不一样了,像太阳一样温煦,但是陈虎却不敢轻视。
他那副混不吝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抖动的腿也停了。
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那双凶悍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近乎学生见到教导主任般的惊恐与拘谨。
单向的玻璃观察室内,几位正在旁观的警官,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其中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更是惊讶地推了推眼镜,对着身旁的同事低声问道:“这——怎么回事?李队从哪请来的这位心理顾问?这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吧?”
审讯室内,姜忘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在李晋身旁坐下,将那面青铜鉴解下来随手放在了桌上。
陈虎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姜忘,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看着姜忘,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话。
“——道长——好。”
那声音,躬敬得象个挨了罚的小学生。
姜忘对着陈虎,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声简单的回应,却让陈虎那颗悬着的心,莫名地松了下来。
但是很快,他在心里暗自嘲笑自己:“怕个球!这里是警局,到处都是监控,他还能对我用那种邪术不成?”
这么一想,他的胆气又壮了几分,虽然不敢再象之前那样抖腿,但腰杆也挺直了些。
李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小师弟的手段愈发佩服。
他不再耽搁,翻开卷宗,开始了新一轮的审讯。
“陈虎,我们再问一遍,三年前,你们绑架徐晚晴的动机是什么?”
“警官,我都说了,就是为了钱。”陈虎的回答很流利,显然早已在心中排练过无数遍。
“那女孩的爹徐国峰,早年搞房地产拆迁,逼得好几户人家破人亡,我一个远房亲戚就是受害者。我们哥几个就是气不过,想替天行道,顺便搞点钱花花。”
姜忘的注意力,一半在听,一半则落在了桌上那面古朴的【三眼华光鉴】上。
在他眼中,那面青铜鉴中央闭合的竖瞳,早已悄然睁开。
一道凡人无法看见的淡金色光晕正在竖瞳上流转。
就在陈虎说出“替天行道”这几个字的瞬间,那只金色的竖瞳,猛地闪铄了一下,一道微弱的红光一闪而逝。
【谎言】
当李晋问及徐晚晴的下落,陈虎再次重复那套“卖到山里”的说辞时,那只金色的竖瞳,再次闪铄起红光。
姜忘抬起手,对着李晋,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李晋立刻会意,他合上卷宗,身体向后一靠,将主审的位置,让给了姜忘。
“她死了,对吗?”
陈虎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又强装镇定地干笑两声:“道长,你可别吓唬我。我就是求财,不害命。”
他没有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你们把她埋在了夕晖市郊的乱葬岗?”
“没有!”
“城北的废弃矿井?”
“没有!”
“东郊的水库?”
“也没有!”
陈虎一一否认,而每一次否认,姜忘眼中的华光鉴都没有任何反应。
【真实】
一旁的记录员和观察室里的警官们看得一头雾水。
这算什么审讯?
就在众人困惑之际,姜忘的范围,开始扩大了。
“城南?”
“不是。”
“城西?”
“不是。”
当大家都以为他要问城东和城北的时候,姜忘的话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陈虎。
这让陈虎心中那份刚刚创建起来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尾椎升起,迅速传遍四肢百骸。
他——他为什么不继续问了?
“你——”陈虎的声音有些发干,“你到底想干什么?”
冷汗,从陈虎的额角渗出,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人,就死在城西。
可城西那么大,具体又在何处?
姜忘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一个念头三年来,警方动用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连警犬都用上了,却一无所获。
这说明,藏尸的地点,一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足以掩盖所有的痕迹。
什么样的变化,能让训练有素的警犬都失去目标?
只有一个可能一那片土地,被彻底翻新了。
刚刚看卷宗的时候,看过的两仪市的地图,城西一个个地点名字从他的脑海里冒出来。
一个三年前正在大规模兴建,如今早已人声鼎沸的名字,瞬间从他脑海中蹦了出来。
“是城西的——桐乐游乐园,对吗?”
“不是!!”
陈虎的反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手铐被他挣得“哗啦”作响,整个人状若疯虎,对着姜忘嘶吼。
“不是那里!你胡说!!”
姜忘没有再说话,只是转头,对着二师兄李晋,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晋的脑子“嗡”地一下,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壑然贯通!
三年前,徐国峰投资的桐乐游乐园,正是全城最大的在建工程!
那段时间,为了赶工期,工地上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搅拌机轰鸣,无数水泥罐车进进出出。
别说埋一个人,就是埋十个,都不会有人发现!
一个残忍至极、却又最符合逻辑的答案,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双目赤红地对着陈虎,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出那个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的推断。
“你们把徐晚晴——埋进了游乐园的地基里?!”
陈虎的嘶吼,戛然而止。
他瘫回椅子上,浑身颤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但那份沉默,已是最好的回答。
整个审讯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旁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那个失魂落魄的犯人,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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