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洪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吞没苍白雪原。
神水势不可挡,所有往日的幻影都在面露惊恐的神情下被无垠的蔚蓝淹没,塞壬的幻歌奏响了海的愤怒,降下末日的毁灭洪水。
倾塌的雪崩与高卷的海啸相碰撞,萦绕于苍穹的海妖之歌久久不绝。
倾刻间,无数的颜色杂揉在一起,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力量与力量之间的角力,而是幻境和幻境之间争夺主动权,这就象两个轻薄的青花瓷瓶相互碰撞,先碎的那一个就是输家。
终于,有一声脆裂声从那冥冥之中崩响。
咔嚓——!
清脆彻底的破碎声象是贯穿了精神,迷失的灵魂倾刻间获得了清醒,眼前的雪景骤然一变,变成了万丈的悬崖,艾丝黛拉的脚只需再稍稍往前一步,便会踏空坠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魅魔小姐甚至都没有馀心,担心自己刚刚的鬼门关徘徊之举,她猛地扭头,粉红色的爱心瞳从眼底升腾起层层叠叠变幻不断的万花筒之境。
【种族天赋?幻术?万花瞳镜的炼狱诗】
“呃啊——!”
这一眼似是对着背后的空气,但空气之中却骤然间传来了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紧接着,艾丝黛拉的身形化作一道嫣红光芒,宛若离弦的光矢,延伸展露的利爪已经狠狠的撕向了那块声源地。
“呃!”
又是一声闷哼,空气中乍然暴露出一道半透明的扭曲身影,艾丝黛拉利爪划过的地方有淡金色的血液飞溅,同时,也有火花乍现。
那道被击中的身形跟跄着向后逃去,艾丝黛拉嘴角浮现出一抹危险的弧度,果断追击。
她之前已经下过最后通谍了,既不愿意收手,还动了杀意,她就必然要令对方付出一定的代价。
睚眦必报,不是圣女的作风,却是魅魔的本性。
对方受了伤,行动必然受限,现在是追击的最好时机,她倒要看看那个在暗中躲躲藏藏,不敢正面露面,只敢用幻术引导她走向自灭的作崇者,是何种家伙?
心底这个念头正火热,眼前那跟跄的身影也越来越近,就当艾丝黛拉如同急速猛冲的雌豹即将扑倒猎物之际,她的第六感就告诉她,前方不可通行。
相信第六感的魅魔少女猛的刹车,可由于速度太快,荡在身前的右手臂却还是像撞到了什么硬物,定睛一看,只见自己的模糊身影直尺的位置竟出现了一种看不见的空间之墙。
而那模糊之影的手中,正捏着一块已经被捏碎的空间石。
淦!使用氪金道具破坏游戏平衡!
艾丝黛拉心中不禁骂娘道,倾刻间,少女的周身爆发出粉红色的蒸气,暴露出来的十根利爪都染上了凶厉的猩红。
她扭动轻盈的身姿,转眼之时,利爪顺着身体旋转之势划破空气,释放的爪痕撕裂空间,自上而下俯视,宛若这单调白色的雪原之中悄然绽放的一朵血色彼岸。
空间之墙被撕碎,跟那道跟跄的身影却凭借着短暂的间隙险之又险的跳入了提前打开好的空间之门中。
见到这一幕,艾丝黛拉停止了追击的脚步,敌人凭借空间之门逃跑了,就没有再追的意义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敌人消失的位置,呆站了一会儿,随后又回到了之前的悬崖旁,那块地儿不仅还残留着未被新雪复盖的脚印,还有那点点的金色血迹和掉落的残破鳞片。
艾丝黛拉先是齿轮的残破的鳞片,放在掌心中仔细端详,她第一招命中对手的时候就感觉手感不对,若是人族或其他防御力不强的种族,自己的这全力一击穿膛破肚,碎骨裂心,但现实很明显,并没有达到这种效果。
自己的攻击被这些鳞片吸收了很大一部分的威力,而这鳞片也大有来头,不象是普遍的鱼鳞或蛇鳞,倒象是……与龙有关。
毕竟,普通的兽人族的鱼蛇鳞片,并不足以抵挡自己利爪的切割,但说这残破鳞片是龙鳞,又有一些夸大其词了,要是真正的龙鳞,自己一个四阶的魅魔爪子蹭过,最多也就见几点火花,留下点白痕,根本就不可能击破真龙鳞的防御。
但这花纹和样式却是无限逼近于龙鳞,防御性高于普通鳞片,却低于龙鳞,鉴于两者之间,这一情报却突然勾起了艾丝黛拉脑海中的另一个消息,她眯了眯眼,没有妄下定论,而是弯下了腰,用手挖取了一小块沾着那淡金色血迹的血块。
放在鼻尖嗅了嗅,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许,艾丝黛拉的眸底闪过了一丝明了,她有很大的把握已经锁定凶手是谁了,但……
这件事不适合她处理,她的肩上另有重任,不能再在这片荒无人烟的雪原浪费时间了,不过他也不用硬咽下这口闷气,反正会有人替她处理这件事的。
况且,就算追上了,她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击杀对方,这就是魅魔这个种族的缺陷,适合暗中埋伏,却不擅长正面进攻,精通幻术媚术,缺乏有力强大的攻击手段。
说简单点,就是身板脆,攻击力还不够。
她采集了一点地上的残留血迹和残破伪龙鳞,张开了背后的小恶魔翅膀,遁入天空。
这一次终于一路畅通无阻,再也没有遇到鬼打墙的情况了,眼看着距离北境和温德米尔的接壤之地越来越近,艾丝黛拉闭上了双眸,将这段经历和记忆共享给了另一具身体。
…………
…………
另一边,塞伦安睁开眼,恰巧的是,此时的房间门也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叩门声。
他掀开身上的被子,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昨天和康斯坦丝折腾到深夜,再加之隐者学院的环境确实过于清贫,没有热水,能够沐浴洗澡,塞伦安就干脆凑合了一晚上,衣服都没脱,在这稍微一动就会嘎吱嘎吱作响的木床上睡了一宿。
现在往床边一坐,除了头发有些凌乱,全然就一副已经起来的模样。
“进来吧。”
他朝门口说道。
有了跟没有一样的陈旧门锁被一推就开,进来的正是小猫娘铃音,不过此时的她形象一改,昨日身穿的是魔法师常用的常服,可今日她身上却穿着一件崭新裁剪的学院导师制服。
看见坐在床榻旁的塞伦安,铃音面露笑意。
“你醒啦,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我刚好起床……不过你身上的这件衣服倒是蛮好看的。”
塞伦安的话精准的点到了小猫娘的心上,铃音的脸上笑容更深,她双手轻轻捏起导师的制服裙,然后像只快乐的小鸟在他的面前转了个圈。
“安德烈小姐,怎么样?这件衣服是不是很能衬托出我作为导师的威严啊?”
威严看不出来,更显得你象是一个偷穿妈妈制服的小女孩了……
塞伦安虽然心里吐槽道,但是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微笑点头。
“恩,确实很漂亮,而且……也很能凸显你的可爱。”
等待着评价的铃音俏脸红了红。
“这件导师制服可是夏洛蒂导师连夜赶制出来的,因为我身材和身高的缘故,她还特意为我裁剪的小小号。”
确实,小小的,很可爱。
塞伦安赞同的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对于夏洛蒂小姐之前所说的服装设计校园第一名更加认同,就这份高审美摆在这儿,这位夏洛蒂小姐即使不当导师,当一位设计师,想必放在皇都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对了,现在已经早上了,你的肚子一定饿了吧?夏洛蒂导师特地吩咐我带你去教室食堂尝一尝我们的校园餐……”
小猫娘说到这儿,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
“我知道,安德烈小姐家境优渥,想必随行的车队必然是准备了更加丰盛的早餐,安德烈小姐不一定会看得上我们这里的粗茶淡饭,但夏洛蒂导师说了,吃不吃是您的选择,而邀不邀请是我们的态度,所以……”
她的声音越说越弱,想来也是鼓起了一番勇气才开的口。
作为曾经在学院内被他人鄙视身份的亚人,到了隐者学院,虽然弥补了这一部分,可天生环境的影响下,铃音的自尊心必然很强。
看着小猫粮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塞伦安也舍不得拒绝她,毕竟,谁又能拒绝得了一只性格温顺而又可爱的哈基咪呢?
塞伦安没有多言,只是站起来朝着铃音伸出了手。
“那还说什么,入乡随俗,我正好也很好奇,迎着学院师生们平日里吃的是什么,我们走吧。”
塞伦安跟着铃音穿过略显萧瑟的校园,来到了所谓的“教室食堂”。
这里与其说是食堂,更象是一个稍大些的、摆了几张长条木桌的旧教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简单的、带着谷物原香的气息,并不难闻,只是与皇都那些精致餐厅里飘散的香气截然不同。
夏洛蒂显然已经提前吩咐过,当铃音领着塞伦安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后,很快就有负责伙食的阿姨端来了两份餐食。
放在铃音面前的是标准的学院餐:一块颜色深褐、质地看起来有些粗糙的黑面包,一小碗稀薄的、几乎能照出人影的燕麦粥。
而放在塞伦安面前的,则明显是“特供版”:面包的颜色稍浅一些,是全麦的,旁边同样是一碗燕麦粥,但似乎浓稠些许,还多了一小勺蜂蜜。
铃音看着自己手中的黑面包,又偷偷瞄了一眼塞伦安那份虽然“丰盛”但依旧难掩朴素的早餐,宝蓝色的猫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和局促。她曾在皇都生活过,深知这样的食物在那些真正的富家小姐眼里,恐怕连“简朴”都算不上,甚至会被称为“猪食”。
她拿着黑面包的手指微微收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口小口地啃着,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生怕引来对方哪怕一丝一毫的嫌弃。
然而,塞伦安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只是面色如常地拿起那块全麦面包,入手便能感觉到未曾精细研磨的粗粝麦麸颗粒。他没有任何尤豫,轻轻掰下一块,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随后,他又端起那碗成色不算好看的燕麦粥,舀了一勺,吹了吹气,便送入了口中。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脸上没有丝毫的勉强或厌恶,反而象是在品尝什么寻常食物,甚至偶尔还会因为蜂蜜带来的一丝甜意而微微点头。
那原本因贫富差距和食物简陋而显得有些奇怪和压抑的氛围,仿佛被塞伦安这坦然自若的态度无声地化解了。
他吃得津津有味,仿佛手中的不是粗粝的全麦面包和寡淡的燕麦粥,而是什么美味佳肴。
铃音偷偷观察着他,见他确实没有半分不适,心中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脸上重新露出了明媚的笑容,也开始正常地享用起自己的早餐,甚至主动开口,声音里带着雀跃。
“安德烈小姐,味道……还习惯吗?”
“恩,很纯粹的味道,能吃饱就好。”
塞伦安微笑着回应,语气真诚。
见他如此,铃音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叽叽喳喳地介绍起学院里的一些趣事,食堂的阿姨们为了让大家吃饱有多么用心,虽然食材有限,但总会变着花样做点不一样的腌菜等等。
气氛变得轻松而愉快。
很快,早餐就在这样融洽的氛围中结束了。铃音用一块洗的发白的餐巾擦了擦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塞伦安:
“安德烈小姐,一会儿您有空吗?夏洛蒂导师昨天熬夜,已经赶制出了一套学生的样板校服!她特意邀请您过去看看,提提意见呢!”
塞伦安闻言,眼中也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很好奇,夏洛蒂的设计在变成实物后,会是什么样子。他欣然点头。
“当然有空,我很期待看到夏洛蒂小姐的成果。我们这就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