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劲装男子最先动手,他性格冷硬,剑法更是狠辣直接,身形一矮,避开一头怪兽的扑咬,手中长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接刺入其相对柔软的腹部,腥臭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
庄雪儿剑走轻灵,身法翩若惊鸿,在另一头怪兽的扑击间穿梭,剑尖每每点出,都在怪兽坚硬的鳞甲上留下道道剑痕,延缓着怪兽的动作。
青衫男子则居中策应,剑光如练,时而格开致命的爪击,时而寻隙突刺,将四人的阵型维系得固若金汤。
龙思萌也收起了跳脱,小脸紧绷,手中一对分水刺专攻怪兽的眼,鼻等脆弱之处。
一时间,江底法力激荡,兽吼连连,浑浊的水流被搅动得如同沸腾。
经过一番不算轻松的血战,最后一只怪兽在赵清河与齐岳的合击下,被一剑削去了半个头颅,庞大的身躯抽搐着沉入淤泥。
四人身上都带了伤,衣衫被撕裂,气息微喘,各自迅速吞服了疗伤丹药。
龙思萌刚想松口气,拍拍胸脯说句:
“吓死我了”。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刺骨的气息,如同寒冬腊月的朔风,毫无征兆地从那崩塌的建筑深处席卷而出。
这一次,出现的不再是实体怪兽,而是四道飘忽不定,周身缠绕着浓郁如墨黑气的鬼影。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有一双双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四人,那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与贪婪。
“a级鬼物,小心,是厉鬼!”
慕容雪声音凝重,握剑的手更紧了些。
纯粹的阴魂能量体,往往比皮糙肉厚的怪兽更难对付。
然而,面对这四只气息明显强于他们个人的鬼物,赵清河四人虽面色严峻,却并未显得如何慌乱。
“纯阳伏魔阵,起!”青衫男子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四人脚下步伐迅速变换,占据四方方位,同时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一股灼热,光明的气息从他们身上升腾而起,并非实质火焰,却仿佛四个小太阳在水底骤然亮起,驱散了部分阴寒。
四人气息相连,构成一个无形的纯阳力场,将那四只a级鬼物笼罩在内。
嗤嗤
鬼物周身的浓郁黑气一接触到这纯阳力场,竟如同滚烫泼雪般迅速消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它们发出凄厉痛苦的尖啸,攻势顿时一滞,显然对这纯阳气息极为畏惧。
“阳明破邪剑!”
青衫男子剑诀一引,长剑之上金白光芒大盛,一剑斩出,光芒过处,一只鬼物发出惨嚎,身形都黯淡了几分。
“清心镇魂音!”
庄雪儿朱唇轻启,道道清冽如泉的音波从其口中荡漾开来,冲击在另一只鬼物身上,那鬼物顿时如同陷入泥沼,动作变得迟滞僵硬。
劲装男子更是直接,他并指抹过剑锋,一缕鲜红血液浸染剑身,长剑嗡鸣,煞气与纯阳之气奇异地融合。
“血煞诛邪!”他暴喝一声,剑光如血虹,直接穿透了第三只鬼物的内核,那鬼物发出一声不甘的厉叫,轰然溃散成黑烟。
龙思萌也鼓起勇气,催动自身并不算深厚的纯阳法力,短刃挥出带着暖意的光华,虽然威力不及师兄师姐,却也逼得最后一只鬼物无法近身。
隐在暗处的玉心,将这场战斗尽收眼底,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并非他们修为远超鬼物,而是他们所修的功法,运用的阵法,剑诀,乃至那带着血煞的辟邪法门,都极其针对阴魂鬼物,属性克制之下,方能以弱胜强。”
这就很有意思了。
这支小队,从里到外,似乎都是专门为了对付这类阴邪之物而准备的。
他们师门派遣他们来此查找霜吟绫,恐怕绝非简单的历练。
这沉没的江底古城,那传说中的仙子遗宝,似乎都与这阴森鬼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就在第四只鬼物即将被龙思萌与慕容雪联手击溃之际。
异变再生。
那鬼物似乎自知在劫难逃,猛地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嘶鸣,身体骤然膨胀。
“不好,它要自爆魂核!”青衫男子脸色剧变。
“小师妹快退!”庄雪儿惊呼,想将龙思萌拉开。
但已经晚了半步。
剧烈的阴气爆炸开来,虽然被纯阳阵法削弱了大半,但那股冲击力仍将靠得最近的龙思萌震得气血翻涌,倒飞出去,她手中一枚用来照明的避尘珠脱手飞出,好巧不巧,正正砸在了后方那片崩塌建筑的一块看似普通的断碑上。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机械转动声,在混乱的馀波中清淅可闻。
霎时间。
整片江底遗迹仿佛活了过来,无数幽蓝色的符文从残垣断壁之下的淤泥中依次亮起,勾勒出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图案
一股远比之前所有鬼物加起来还要阴冷沉重,令人窒息的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缓缓苏醒。
一个幽深的洞口,在原本断碑的位置,无声无息地裂开,仿佛直通九幽。
青衫男子四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以及周围明显被激活的古老禁制光芒,心都沉到了谷底。
“这这是什么?”龙思萌捂着胸口,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玉心的目光也彻底凝重起来。
她感受着那洞口中弥漫出的气息,与她之前感应到的那丝召唤同源,却更加磅礴,也更加危险。
“看来,正主这才要登场。”
她心中默念,身影依旧隐在暗处,如同一支引而不发的箭,静观其变。
地府之内,幽深寂静。
唯有忘川河水无声流淌,带着亘古的苍凉。
两道高大的身影,一者顶着硕大牛首,一者生着狭长马面,正押解着一列神色或茫然徨恐,或带着几分正气的新死鬼魂,踏过通往阎罗殿的阴司大道。
正是奉命前往阳间公干的牛头马面二位阴神。
此行,他们先是前往柳市方家村,见证了新任土地神方芳成功开辟神府,神光虽初生,却已稳固。
随后,二人又将不久前在鬼车事件中牺牲,且身负功德的亡魂,一一接引归来。
队伍中,一名中年男子的鬼魂格外引人注目。
他身形挺拔,即便已成鬼体,眉宇间依旧残留着一丝生前的坚毅与果敢,周身笼罩着一层颇为厚重的淡金色光芒,那是功德深厚的外在显化。
正是那柳市御鬼局的大队长靳正信。
牛头马面偶尔瞥向他,巨大的眼眸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如此功德,生前必是行善积德,护佑一方之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很快便行至那座巍峨肃穆,散发着无尽威严的阎罗殿外。
殿宇高耸,黑沉沉的材质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两侧狰狞鬼判石雕肃立,无形的压力让新来的鬼魂们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牛头马面在殿门外停下脚步,收敛了周身凶煞之气,无比躬敬地对着紧闭的殿门躬身行礼,声如闷雷却又带着十足的敬畏:
声音在空旷的殿前广场回荡,馀下的便是一片死寂,以及鬼魂们因恐惧而发出的细微牙关打颤声。
片刻,殿内传来一道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能直达灵魂深处的声音:
“进来。”
沉重的殿门自行缓缓开启,露出其后深邃莫测的大殿景象。
牛头马面不敢怠慢,应声而入。
身后的鬼魂们面面相觑,在两位阴神无形的威压下,只得战战兢兢地跟上。
踏入殿内,众鬼更觉自身渺小如尘。
殿柱高不见顶,四周幽暗,唯有大殿尽头,一点朦胧神光笼罩着一道端坐于高大神座之上的身影。
那身影模糊不清,看不真切面容,但那股浩瀚如渊,执掌生死轮回的无上威严,却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一个鬼魂的心头,让他们几乎要瘫软在地。
连牛头马面这等凶神,在此地也显得格外温顺恭谨。
“陛下,柳市土地神方芳已顺利开辟神府,神域稳固,在其开辟神府前,柳市曾遭鬼车肆虐,方芳已将其击杀,护佑了一方安宁。
臣身后这些,便是在此次鬼车事件中不幸罗难之人,经查,皆身负功德,符合接引条件,特带回地府,听候陛下发落。”
牛头上前一步,瓮声禀报。
端坐于神座之上的叶北,闻言微微掀起眼皮,目光如同实质,扫过下方一众鬼魂。
在他的神目之下,众生平等,功过分明。
果然,这些鬼魂身上大多萦绕着或浓或淡的功德金光,皆是生前良善或有所贡献之辈。
而站在最前的那名中年男鬼,身上的金光尤为炽亮,几乎凝如实质,其功德之深厚,远超同济。
叶北微微颔首,对牛头马面的办事效率表示认可,随即开口道,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此番,你二人辛苦了,带着除了他之外的鬼魂,都下去吧,按律安置。”
他伸手指向了靳正信。
“是,陛下!”牛头马面躬身领命,对此毫无异议。
地府自有法度,这些身负功德但不足以直接擢升为福德正神或城隍的亡魂,通常会根据其生前品行与能力,择优补充入阴差,阴兵串行,这套流程他们早已烂熟于心。
很快,牛头马面便带着其馀满怀敬畏与忐忑的鬼魂退出了阎罗殿,厚重的殿门再次缓缓闭合。
空旷的大殿内,此刻只剩下端坐于上的叶北,以及下方独自站立,内心充满紧张与些许茫然的靳正信。
叶北目光落在靳正信身上,并未多言,只是随手轻轻一抬。
一本古朴厚重,散发着玄奥气息的书籍凭空浮现,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动起来,最终定格在某一行闪铄着金光的文本之上。
随后。
叶北那蕴含着无上威严,又仿佛在阐述天地至理的声音,缓缓在大殿中回荡开来,每一个字都清淅无比地传入靳正信的耳中,直抵其灵魂深处:
【靳正信,男,庚己年六月二十四戊时生人,籍贯吉市,阳寿五十有九,八岁感气入道,二十五岁破境,成功驾驭厉鬼,自此以降,常驻吉市,斩妖除魔,护佑百姓。三十六岁,擢升为柳市御鬼局大队长,兢兢业业,三十四载如一日,亲斩作恶鬼物一千零七十三,救人无数,功德累积,浩瀚如溪汇成江河,评定为:地府甲等善功!】
这一番如同生平总结般的话语,听在靳正信耳中,不啻于惊雷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生前只顾埋头做事,哪里有鬼物害人,他便冲向哪里,从未仔细计算过自己到底斩杀了多少鬼物,救下了多少人。
在他朴素的想法里,这只是他获得力量后应尽的责任,是不忍见同胞受难的本能。
他从没想过,这些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理所应当的事情,竟会被如此清淅地记录在册,甚至还被冠以甲等善功的评价。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是感动?是欣慰?还是终于被理解的释然?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百感交集。
就在靳正信愣神之际,叶北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
“靳正信,你一生行善,功德厚重,累积甲等善功。现今,予你一个机会,成为吉市城隍,司掌一方阴阳秩序,护佑吉市百姓安宁,你可愿意?”
城隍?
这两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在靳正信的灵魂中激荡。
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惊喜光芒。
城隍那可是守护一城一地的重要神只。
若能成为吉市城隍,岂不是意味着他可以继续守护自己出生,成长并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家乡。
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更多的父老乡亲,免受妖邪鬼物之苦。
这对他而言,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归宿。
几乎没有丝毫尤豫,靳正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