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许老三分别后,李愚之便让李明维回了客栈,至于他嘛,则是朝着武安县城方向走去。
不过当他来到一处阴暗窄巷时,却是趁着无人注意,直接闪身而入。
接着从包里面掏出了一些瓶瓶罐罐,开始在自己的脸上操作了起来。
很快,一个皮肤黝黑粗糙,毛孔粗大,甚至还能看到几处“疤痕”和“晒斑”的社会底层人士便新鲜出炉了。
接着,他才朝着北城区的方向走了去。
东穷、西贵、南富、北乱。
这八个字,是武安县多年不变的格局。
所谓的“北乱”,便是因为这里帮派林立,势力错综复杂,是三教九流、亡命之徒,以及各种见不得光交易的汇聚之地。
当然了,所谓的乱,也不是毫无秩序的混乱。
在这片看似无法无天的土地上,有一套运行多年、被各方势力默许甚至维护的“潜规则”。
只不过这里的秩序,不是官府的律法,而是由拳头、刀剑、利益和地盘划分所共同构建的丛林法则。
在这里,眼神不能过于闪铄;那会暴露你的怯懦,成为被欺凌的对象;也不能过于锐利,那可能被视为挑衅,引来无妄之灾。
行走的步伐需得不快不慢,既要表现出目的性,又不能显得过于匆忙而象只待宰的肥羊。
身上的财物不能露白,但也不能看起来一文不名。
……
总之,规矩繁多,要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走进来,那李愚之只能恭喜他了。
他也是在不厌其烦地请教了李季维后,才算是初步地懂得了这些规矩。
至于他此行的目的,自然是去看看灵材阁的情况。
虽然李季维说得已经够明白了,但李愚之还是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尤其是这种关乎家族未来重要物资渠道的大事,再谨慎也不为过。
随着李愚之沿着北城区主街深入,也如一滴水一般地导入了浑浊的河流。
路边开始出现一些挂着简陋招牌的赌坊、当铺,以及一些门口站着彪形大汉、明显不是正经生意场所的院子。
路过一个巷道时,他还看到几名穿着统一灰色短打的汉子,正围着一个推着炊饼小车的老汉。
领头那人个子不高,声音也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张老头,这个月的‘街面清净费’,拖了三天了。”
那姓张的老汉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几个磨得发亮的铜板,双手奉上:“虎爷,您行行好,这几天生意实在……就这些了……”
被称作虎爷的灰衣汉子掂量了一下那几枚铜板,冷哼一声,随手将铜钱揣进怀里:“下次利索点!别让兄弟们每次都跑来催,兄弟们的时间也是钱!”
说完,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周围的路人对此熟视无睹,该干嘛干嘛。
“灰衣……是金沙会的人。”李愚之心中默念道。
至于这‘清净费’,便是北城区的一项潜规则,也是这些底层商户和摊贩为了换取基本生存空间而不得不支付的代价。
他也没有过多停留,继续深入。
越靠近北城区的内核,空气也似乎都变得更加黏稠、污浊起来。
一种混杂着腐烂垃圾、劣质酒水、廉价脂粉,还有不知从何处飘散来的妖兽粪便味道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吆喝声、叫骂声、醉汉的呓语、女子的调笑,以及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打斗闷响……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真热闹!
很快,他就在一个相对僻静、显得有些箫条的街角,看到了灵材阁的招牌。
只是,眼前的景象比李季维描述得还要不堪。
门口冷冷清清的,招牌字迹也有些褪色,与周围几家虽然同样简陋但至少有人进出的铺子相比,更显凄凉。
李愚之也没有直接靠近,目光在灵材阁周围扫视了一圈后,便来到了斜对面一个支着破旧棚子、卖劣质茶水的小摊上,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粗茶,假装歇脚。
灵材阁那扇虚掩着的门,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偶尔有行人经过,也都是匆匆一瞥,便加快脚步离开。
他坐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看到两个穿着黑色短褂、流里流气的青年,晃悠到了灵材阁门口,其中一个用力踹了一脚门板,发出“哐当”一声响,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然后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自始至终,铺子里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空无一人般。
李愚之也慢慢喝着那碗苦涩的粗茶,但心中已然明了。
李季维所言非虚,这个周掌柜和他的灵材阁,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任人欺凌的地步。
因为黑色短褂,是黑水帮的人。
这也说明黑水帮对灵材阁的骚扰也是实实在在的,而且似乎已经成了常态。
不过自己也不能按照他的建议来干了。
按照二伯的想法,便是自己找个机会,暗中潜入灵材阁,与周掌柜秘密接洽。
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灵材阁的周掌柜,此刻只怕是已经绝望与无力,而且陷入了高度恐惧与警剔之中。
自己这个肉身境二重,若是不告而入,对方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必然是如临大敌!
搞不好,对方在惊恐和愤怒之下,还会把自己当成黑水帮的人,直接下死手。
可灵材阁的周掌柜是肉身境三重武者啊!
他这个二重的小身板上门,哪是去雪中送炭啊?
分明是雪中送“单”。
到时候,别说合作,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怎么办?
一股烦闷感瞬间涌上心头。
不过他也没有在这里多待,将碗中最后一点茶水饮尽,又留下两枚铜钱,便起身离开了。
往回走的路上,他的目光再次掠过那些喧闹的赌徒、倚门卖笑的暗娼、眼神凶悍的帮派打手……
当他走出北城区的时候,也是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幸福都是相对的,反正,他这一刻是觉得幸福的。
当然了,幸福也是因为他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了一个计划。虽然风险依旧很大,但至少,比直接潜入,多了一份迂回的可能。
接着,他绕了很大一个圈子,穿过了大半个武安县城,确认没有异常后,再次找了个隐蔽处,恢复了之前的容貌,接着才如同水滴归海般,回到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