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愚之听到这话后也瞬间明白,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刻来了。
“奇货可居、意图抬价”尚可商榷,但若是被认定“怀有异心”,甚至是想凭借这独特药膏与金沙会之外的势力勾连,那之前所有小心翼翼营造出的合作局面,都将瞬间崩塌。
届时,别说赚钱了,能否活着走出武安县都是未知之数。
因此……
生死,系于他接下来的应对。
电光石火间,李愚之脑海中已闪过无数念头。
只见他连忙站起身来,对着张友深深一拱手,姿态放得极低:“张爷明鉴!晚辈岂敢待价而沽,更无其他渠道!实在是……实在是这‘续筋膏’中,有一味内核辅药,名为‘石筋草’,并非是寻常药铺可得之物啊!”
他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急于澄清的真挚:“此草只生长于终年云雾缭绕、人迹罕至的悬崖石缝之中,采集极其艰难。且药性最佳者,非数十年以上生长不可用!”
“族中每月派遣子弟深入群山,运气好时,也不过能采得勉强炼制三四份膏药的量。若强行增加人手或频次,非但徒劳无功,恐怕……恐怕还会有族人失足殒命之危。此中艰辛,绝非虚言!”
“石筋草?”张友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并非药师,对此药确实陌生。
但听李愚之描述得如此具体、艰难,细节丰富,且神态不似作伪,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了几分。
只见他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追问道:“此药……莫非无法人工培育?或是查找药性相近之物替代?”
李愚之心中早有腹稿,因此也是立刻摇头:“唉,张爷有所不知。家中也曾耗费心血尝试移植栽培,奈何此草离了那特定山涯的云雾滋养与地脉之气,不出三日必然灵性尽失,枯萎而死,娇贵无比。至于替代之药……”
他再次重重一叹,语气充满了无力感,“晚辈才疏学浅,翻遍先祖留下的所有手札典籍,也未见有任何记载。若能找到,晚辈又何须每月都让族人冒着性命危险,去攀爬那些绝壁?早就扩大生产,多多供给张爷,也好多换取些元石,光耀门楣了。”
随着李愚之的话音落下,张友也没有说话,而是盯着李愚之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话语中的真伪。
书房内再次陷入寂静。
李愚之也没再说话。
石筋草一事,他自然没有撒谎。
但是嘛!
它跟续筋膏有啥关系?
几个弹指时间后,张友身体才微微后靠,倚在宽大的椅背上,打破了沉默:“既然如此,原料采集艰难,我也理解。但三份,确实太少,不足以体现你我合作的诚意和价值。五份吧,每月至少五份。”
听到张友主动将数量从“不够塞牙缝”的三份提升到五份,李愚之心中暗暗一松,知道第一关算是勉强过了。
但他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堆满了愁苦与为难:“张爷,这……五份实在是……晚辈不敢夸口欺瞒,每月稳定三份,已是族人们拼尽全力、勉力维持的结果。”
“若要增至五份,除非……除非能侥幸找到一处新的、稳定的石筋草采集点,或者……”
他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丝决绝;“或者家中长辈亲自出马,豁出这条性命,多往那几处绝壁跑几趟!但张爷,非是惜命,实在是那几处地方凶险异常,晚家中长辈若有不测,这‘续筋膏’的炼制之法,恐怕就要从此失传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张友却是双手交叉置于桌:“刘老板,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三份,太少了,不够分量。五份,是我的底线。至于风险?”
“在这武安县,和我金沙会做生意,本身就是风险与机遇并存。”
没等李愚之说话,他又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而且你提供了足够的价值,我金沙会自然能提供相应的……庇护和便利。但若价值不够,或者说,我看不到你值得我投入这么多‘庇护’的潜力,那么这庇护,也就无从谈起了。”
他话语中的意思,清淅明了。
李愚之脸上也顿时涌现出剧烈的挣扎之色,只见他眉头紧锁,仿佛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接着咬牙道:“张爷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晚辈若再推脱,便是不识抬举,自绝于路了!好!五份就五份!晚辈……晚辈拼着这把骨头,每月定为张爷凑足五份‘续筋膏’!只望张爷能记得晚辈今日的难处与诚意!”
张友脸上终于露出了比较明显的满意神色,然后微微颔首道:“很好,刘老板是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那么,价格呢?”
他身体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掌控全局的姿态,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引向了下一个战场,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李愚之心中明了,又一场肉搏战开始了。
他随即也报出了一个数字:“张爷,此膏效果卓着,远超同类,药材更是难得,采集炼制无不浸透着晚辈与族人的血汗,甚至是以性命搏来。因此,定价为每份二百五十块下品元石。”
“二百五十块元石?”许老三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愚之。
要知道,在武安县,许多肉身境一重武者,辛苦奔波一年,也未必能攒下一百块元石!
至于张友嘛,他脸上却没有太多波澜,只是带着几分玩味和冷意:“二百五十块元石……刘老板,好大的口气啊。”
他特意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语气平淡:“你可知道,二百五十块元石,足够在百草阁购买两份品质上乘、适合肉身境三重武者打熬筋骨的‘温筋散’。你的‘续筋膏’虽效果特殊,但这个价格,未免过于虚高了吧?还是说……”
他目光骤然锐利,“还是刘老板觉得我张某人,不识货,好糊弄?”
李愚之心头一凛,但他面上依旧保持镇定,语气诚恳而有力:“张爷明鉴!晚辈岂敢如此想?正因深知张爷见多识广,慧眼如炬,晚辈才不敢有丝毫隐瞒,直言其价。”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张爷,市面上的普通膏药,无论是‘温筋散’还是‘韧筋膏’,其弊端,想必您比晚辈更清楚。一则,药效有限,对突破瓶颈助力不大;二则,通常连续使用三五次后,药力便会大打折扣,甚至因药性残留或身体产生耐受而几乎无效!武者不得不禁用许久,等待身体恢复才能继续使用,这无形中也拖慢了修炼进度,空耗时光与金钱。”
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而晚辈这‘续筋膏’则截然不同!其秘方独特,药性更为纯粹温和,易于吸收,对身体的负担和产生的耐药性,据晚辈反复验证,只有同类药膏的三成左右!”
“这意味着,武者可以连续使用十次以上,效果才会开始有所下降。而且,即便是下降后的效果,依然能与市面上的‘温筋散’等药物初始效果持平!”
接着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友,继续说道:“这意味着什么?”
没等张友说话,他便自问自答道:“张爷,这意味着使用‘续筋膏’的武者,修炼进度将远超使用普通药物的对手!瓶颈突破的几率大增!时间,对于武者而言,就是生命,就是境界!节省下来的时间,价值几何?”
“况且,”李愚之趁热打铁,再次加重筹码道:“效果高出三成,绝非虚言。张爷若心存疑虑,大可立刻取市面任何一款同效膏药,与此膏对比试用。若效果达不到晚辈所说的三成,晚辈不仅分文不取,愿以十倍货款赔偿张爷损失!晚辈愿立字为据!”
这番条理清淅、层层递进的价值阐述,结合着豪赌般的保证,也让张友的目光产生了明显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