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许老三便将他们引至客厅中。
此刻张友早就端坐在主位上了,手中把玩着那日在味源楼中的那一对包浆温润的核桃。
见两人进来,目光平静地扫过,最后落在李愚之身上,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道:“刘老板,别来无恙啊!”
“托张爷的福,一切安好。”李愚之也是立即从容行礼道。
张友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李伯之,带着一丝审视道:“这位是?”
李愚之见状,也是再次引荐:“这位是家兄,刘子恒。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往后这送货连络等事务,会由他负责,我也能更专心于药材的筹措和炼制。”
李伯之也是再次上前,躬身行礼,声音沉稳:“晚辈刘子恒,拜见张爷。”
张友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并未过多寒喧,显然,他也和许老三一样,更关心实质性的东西。
他重新看向李愚之,语气依旧平淡道:“听老三说,刘老板这次,带来了一份‘续筋膏’?”
“正是。”李愚之也没有迟疑,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双手奉上。
“此药膏乃是根据先祖遗留的古方,结合现今的一些药材特性,反复试验改良,专为肉身境三重武者所制。”
他刻意没有将话说满,而是留有馀地:“至于效果,晚辈不敢自夸,只能说,根据我们有限的试用对比,其药力表现,应比市面上流通的同类资源,普遍高出三成左右。但具体如何,还需张爷您亲自评判。”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张友也放下了手中的核桃,接过瓷瓶。
打开瓶子,一股清冽又带着一丝奇特苦凉意味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令人精神一振。
他伸出指尖,沾了一点药膏,仔细观察了起来。
片刻后,他合上瓶盖,将瓷瓶轻轻放在手边的小几上,并未立刻表态是否试用,而是看似随意地说道:“哦?按刘老板所说,这功效若是属实,那确实不一般。而且市面上能称有此效的膏药,价格都居高不下,不过嘛……”
张友语气听不出喜怒:“真假难辨,而且效果往往言过其实者居多。”
听到这话,李愚之也瞬间明了,对方这是在摸底啊!
他脸上也适时地露出一丝自信,语气诚恳而不失分寸道:“张爷明鉴。此药膏效果究竟如何,是否名副其实?”
“晚辈觉得口说无凭,愿以此盒样品为凭,张爷可寻人试用。若无效,或效果不及所言,晚辈分文不取,并且日后也绝不再以此物叼扰张爷。”
张友闻言,也是轻轻一笑,随后又看似随意地问道:“刘老板这制药的手艺,不知师承何处?这武安县乃至周边几县,似乎没听说过有刘姓的医药世家啊!”
来了。
李愚之心念电转。
不过他早已备好说辞,脸上也适时的露出一丝缅怀与遗撼:“不敢隐瞒张爷,刘家先祖本是山中猎户,偶得先人遗留的手札,便开始自行摸索。”
“先父在世时,凭借这些手札,改良方子,炼制膏药,倒也救治过不少山中受伤的乡亲,攒下些许微名。”
“后来家中遭逢变故,生计艰难,不得已,才想着凭这点祖传的手艺,出来谋条生路,也好让先人的心血不至于彻底埋没于山林。”
?
张友闻言,也是若有所思了起来。
这种因机缘得到某方士、某隐修传承的故事,在凉州地界流传甚广,真伪难辨,但往往能很好地解释一些来源不明却又确实有效的技艺。
因此他也是直接转移话题道:“那么,刘老板这‘高出三成’的效果,究竟从何而来呢?”
他目光锐利如刀,看向李愚之:“可是在古方的基础上,添加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罕见宝药,或者……使用了某些特殊的炼制手法?”
听到这话,李愚之心中也是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但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张爷明鉴。并非添加了罕见宝药,也没有使用某些特殊的炼制手法。”
见张友面无表情,他又继续说道:“实不相瞒,这关键的差异,在于先人所遗古方中,对几味主药之间的配伍比例,与现今流传的通用方子,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他刻意用了些专业的医药术语,以增加可信度:“古方更注重激发药材之间‘相生相济’的效力,使得药力融合后,其渗透性与滋养效果能产生倍增之效,而非简单叠加。加之……”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心有馀悸的表情:“这炼制过程,对火候的掌控、投药的时机,要求都极为严苛繁琐,失之毫厘,便前功尽弃,尽数化作废渣。”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感慨,继续说道:“说来不怕张爷笑话,为了勉强重现这古方七八分的精髓,光是摸索这炼制门坎,家中就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失败了不下百次,损耗的药材更是……唉,不堪回首。”
张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确认。
这种依靠独特配伍和技艺提升药效的方式,在大周并不少见,但也最难模仿。
“原来如此……难怪。”张友手身体微微后靠,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那么,此物的产量……目前能稳定到多少?”
李愚之心中微松,知道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
只见他坦然回答道:“不敢隐瞒张爷。其中几味主药年份要求高,采集不易,加之炼制工序繁复,成功率至今不高。目前……每月最多能稳定提供三份‘续筋膏’。若是张爷日后须求增大,需得提前知,我们也好尽早多方筹措药材,但这时间……恐怕会拖得更久。”
他故意控制了数量,不敢把话说满。
“三份……太少了!”张友却是直接摇头道:“刘老板,你这‘高出三成’的效果固然诱人,但每月区区三份,够谁用?”
他身体微微前倾,继续说道:“我金沙会门下,卡在肉身境三重门坎上的弟兄,就不下数十!这点产量,连塞牙缝都不够,如何能形成气候?培养高手,需要的是持续的资源倾斜,而不是撞大运。”
接着他话锋一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质疑与审慎:“莫非……刘老板先前的承诺无效,还另有渠道分销,或者,是故意囤积居奇,待价而沽?”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格外重。
刹那间,书房内的无形压力骤增。
站在李愚之侧后方的李伯之,也只觉得呼吸猛地一窒,心中骇然:“这张爷……好强的气势!”
与此同时,侍立在一旁的许老三,也是心头一紧。
他深知张友的脾性,平日里看似随和,一旦涉及帮会利益和潜在威胁,其手段之酷烈,绝非外人所能想象。
他随即也是偷偷瞥了一眼李愚之,既希望这位能带来利润的“刘老板”能顶住压力,又生怕他一个应对不当,惹来杀身之祸,连累自己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