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源池畔,空气仿佛凝固。青木遗族众人目光灼灼,盯着那方看似平凡无奇的青灰色巨石——试心石。石面光滑如镜,隐隐倒映着周遭流转的浓郁生机,却散发出一种直指灵魂本源的沉重威压。木灵仙子的话绝非虚言,这“生命拷问”凶险异常,一旦心神有瑕,轻则道心受损,重则神魂崩灭。
林枫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目光平静地看向木灵:“请。”
木灵深深看了他一眼,玉杖轻点试心石。嗡鸣声中,石面荡漾起水波般的翠绿光华,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吸力传来。林枫放开身心抵抗,迈步上前,将右手缓缓按在了冰凉的石面上。
刹那间,天地变色!
林枫只觉神魂剧震,意识被强行抽离,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翠绿色海洋!这不是能量的海洋,而是由无数生命印记、情感碎片、自然韵律构成的意识洪流!喜悦、悲伤、生长、枯萎、守护、毁灭……天地万物的生命轨迹如同浩瀚星图,瞬间涌入他的识海!
“生命拷问”开始了!
这并非简单的善恶审判,而是对他存在本质与道心根源的追溯与审视!
首先涌来的,是极致的生机同化之力。浩瀚的生命洪流试图冲刷他的寂灭道基,将他“净化”为最纯粹的自然之灵,融入这片生命之海,忘却自我,成为森林的一部分。这是对“异类”的本能排斥。
“我之道,乃寂灭,非消亡,乃轮回之基,秩序之终!”林枫紧守寂灭剑心,星寂金丹在丹田内绽放灰白光芒,化作坚不可摧的礁石,任由生命浪潮拍打,我自岿然不动。寂灭的真意,是超然,是承载,而非对抗。他引导着洪流,展现寂灭大道中那丝对“生命循环”的理解——枯荣轮转,向死而生。
生命洪流似乎迟疑了一下,变得更加汹涌,幻化出种种心魔幻境。
他看到了玄黄界覆灭的惨状,星璇在他怀中消散,无尽的悔恨与痛苦啃噬心神。“若你当初更强,便能阻止这一切!”一个声音在耳边嘶吼。
“过往已逝,悔恨无益。我活着,便是为了背负这一切,直至终末,亦不放弃希望。”林枫眼神哀恸却坚定,寂灭剑意斩灭幻象,不为所动。
幻境再变,他手持生命源液,叶倾城苏醒,对他嫣然一笑,两人在这片世外桃源长相厮守,远离纷争。“留下吧,这里没有杀戮,没有痛苦……”诱惑的低语响起。
“安逸的幻梦,救不了注定湮灭的现实。倾城需要的,是一个能斩破一切阻碍,带她看到真正黎明的强者,而非一个逃避的懦夫。”林枫心湖泛起涟漪,却瞬间被冰冷的剑心平复,幻境破碎。
紧接着,是根源的追溯。洪流化作利剑,直刺他灵魂最深处,探寻他力量的源头——那来自“观测者”的虚无之噬印记,以及引渡人骨片带来的归寂海气息。
“看!你身负毁灭与终结的烙印!你是灾厄之源!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生命的亵渎!”审判般的意念轰击着他的意识。
林枫的灵魂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和隐痛。但他没有逃避,反而主动引动了那枚虚无之噬印记,以及星寂剑意中蕴含的一丝归寂意境。
“力量无分正邪,唯在所用之心!此印记是伤疤,是警钟,亦是我抗争的见证!归寂是终点,亦是起点!我以寂灭之身,行守护之事,我的道,由我定义!”他发出灵魂的呐喊,寂灭剑心在拷问中反而愈发璀璨通透,将那外来的印记与气息牢牢镇压、统合,化为己用!星寂剑意中那丝得自星核碎片的“星辰生灭”真意悄然流转,仿佛在阐述宇宙尺度下,毁灭与新生本就是一体两面。
生命洪流的冲击渐渐变得平和,仿佛从狂暴的海洋变成了深邃的湖泊。它不再试图同化或审判,而是开始共鸣与交融。
林枫放开心神,任由那纯净的生命意境洗涤神魂。他“看”到了种子破土的坚韧,花开花落的静美,巨木撑天的担当,落叶归根的奉献……生命的壮阔与细微,如同画卷般展开。他的寂灭剑心,在这种共鸣中,悄然发生着蜕变。极致的“死”中,对“生”的理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那并非创造生命,而是理解了生命存在的“重量”与“意义”,从而让“终结”变得更加庄严与必然。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翠绿色的海洋缓缓退去,林枫的意识回归本体。他依旧保持着按石的姿势,周身却笼罩着一层奇异的灰绿色光晕,寂灭与生机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完美交融,非但不冲突,反而形成了一种动态的、深邃的平衡。他睁开眼,眸中星辰幻灭,却带着一丝洞悉生命本质的温润。
试心石光华内敛,恢复平静。
寂静。
所有青木遗族,包括木灵仙子,都震惊地看着林枫,看着他那交融生死的气息,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他通过了?不仅通过,还引动了生命本源的共鸣?”持弓青年木风喃喃道。
“寂灭……竟然能与生命如此和谐共存?”另一位遗族长老满脸震撼。
小青萝则高兴地拍手:“看吧看吧!我就说大哥哥是好人!”
木灵仙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看向林枫的目光彻底不同,带着一丝敬意:“林枫道友……你的道心之坚,对生命真谛感悟之深,木灵佩服。你已得到生命本源的认可。”
她转身,面向翡翠瀑布下的生命源池,双手结印,口中吟诵起古老晦涩的咒文。玉杖绽放出璀璨的绿光,引动池水。
咕嘟咕嘟……
池中心,那乳白色的池水开始旋转,三滴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无数生命符文流转的 七彩液滴,缓缓从湖心古树的叶片上飞起,落入木灵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翠玉小瓶中。液滴离体的瞬间,整个森林的生命气息都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木灵将玉瓶郑重递给林枫:“三滴生命源液,足以修复你同伴的道基之伤,甚至可能让她因祸得福。请小心使用,一滴化入清泉,外敷滋养肉身神魂;一滴直接服下,固本培元;最后一滴,待她苏醒后,由其自行炼化,或可助其生命道体更进一步。”
林枫接过玉瓶,感受着其中磅礴如海、却又温和无比的生机,心中激动,深深一揖:“木灵仙子,青木族大恩,林枫永世不忘!”
“不必多礼,这是你应得的。”木灵摆手,神色却转为凝重,“不过,林枫道友,你通过试心石时,我族圣物‘生命古树’(湖心那株)传来警示,有极阴死气与诡异的空间波动正在靠近我族结界,恐怕与你有关。你们疗伤后,需尽快离开,以免为我族招来灾祸。”
林枫心中一凛,是白骨夫人?还是观测者的“潜影”?她们竟然追踪到这里了?
“我明白,绝不敢连累贵族。”林枫肃然道。
木灵点头,指向瀑布后方一处被藤蔓遮掩的洞窟:“那里有一处灵穴,生命气息浓郁且安静,适合疗伤。我会在外设下禁制,为你们护法一日。一日之后,无论成否,你们必须离开。”
“多谢!”
林枫不再耽搁,抱起叶倾城,迅速走入洞窟。
洞内温暖如春,灵气化液。林枫小心翼翼地将一滴生命源液化入旁边一汪灵泉,将叶倾城浸入其中。乳白色的泉水瞬间沸腾,磅礴生机涌入她千疮百孔的身体。林枫则守在一旁,将第二滴源液喂她服下,并以星寂剑意引导药力,护住其心脉神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倾城苍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光泽,微弱的呼吸变得强健有力,眉心那惨白的魂印残痕在浩瀚生机冲刷下,彻底淡化、消失。她体内枯竭的生命本源如同久旱的田地得到甘霖滋润,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精纯、强大!青帝长生诀自行运转,在她周身形成一道柔和的绿色光环。
一日之后,黄昏时分。
叶倾城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碧光流转,清澈深邃,带着一丝迷茫,随即化为清醒与担忧。
“林枫……这是哪里?你没事吧?”她看到守在一旁、脸色疲惫却眼神欣慰的林枫,心中一暖,急忙问道。
“没事了,倾城,我们都没事了。”林枫握住她的手,将经过简要告知。
得知自己是被生命源液所救,叶倾城又是感激又是后怕。她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生机与更加圆融的生命道体,知道因祸得福,修为竟隐隐触摸到了金丹门槛。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不能连累青木族。”叶倾城挣扎起身,虽然虚弱,但行动已无大碍。
林枫点头,将第三滴生命源液交给她:“此物你收好,日后慢慢炼化。”
两人走出洞窟,木灵仙子已在等候。
“看来恢复得不错。”木灵微微一笑,递过一张翠绿色的树叶,叶脉构成一幅简单的地图,指向森林西方,“沿着这个方向,穿过‘迷雾林海’,便可离开我族领地。之后是广袤的‘陨星平原’,如何行走,你们自行决定。保重。”
“仙子大恩,后会有期!”林枫和叶倾城郑重道谢。
木灵点点头,玉杖一挥,一道绿色光门在瀑布旁出现:“快走吧,结界波动越来越剧烈了。”
林枫二人不再犹豫,踏入光门。
光芒闪过,两人已出现在一片弥漫着淡紫色雾气的古老森林边缘,身后青木遗族的结界已然消失。
然而,他们刚站稳脚跟,还没来得及辨别方向,怀中的引渡人骨片和灵魂深处的虚无之噬印记竟同时剧烈震颤起来!
骨片发热,指向雾林深处,传递出急促的意念:“……‘坐标’……感应……‘门’在附近……快……”
而虚无之噬印记则散发出冰冷的警告波动,指向他们来的方向:“……高优先级目标……锁定……‘清道夫’……接近……”
林枫脸色骤变!引渡人指示的出路近在咫尺?而观测者的追杀者——“清道夫”已经逼近了?
前有未知的“门”,后有索命的“清道夫”!
真正的生死时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