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崔相,让他眉头紧蹙。
而后面的话,更让他脸色阴沉。
但关于崔云初姨娘的事,他还是只字未提,仿佛提一下,就脏了他口,被一个耻辱钉死,再也摆脱不了一般。
崔相眸光冷沉,“你只有两条路,要么,乖乖嫁人,要么,就滚去祠堂跪着,跪到愿意为止。”
也就是说,不论如何,这门婚事都势在必行。
崔云初冷笑,如此还说什么两条路,分明就是独断专行。
也是难为他了,勉勉强强给她凑了一条路出来。
“崔相爷,您可还记得,送给云凤的那个小马的起因?”
崔相蹙了蹙眉,目光落在手边的锦盒上,没有言语。
崔云初淡笑,笑容讽刺,“当初云凤执意要嫁给安王的时候,你为何不如此说?”
为何不让她要么听话,要么跪死?
她崔云初就算不讨喜,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吧。
崔相面色冷肃,“我没时间听你废话,既是如此,那便去祠堂跪着吧,什么时候愿意嫁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
崔云初抿嘴,这个时节祠堂可是冷的厉害,冷风四窜,她心里那一杆秤,开始掂量轻重。
要是在冻死和嫁人之间选择一个,她可以选择嫁人之后当寡妇的。
怂,还是不怂?
崔云初咬着唇开始琢磨。
崔相显然耐心耗尽,开始唤刘管家。
崔云初决定先不怂,若是还没开始打就跪下了,那不显的她很没用,谁知崔相会不会得寸进尺提别的要求。
她就不信,他真让她冻死。
“……”别说,还真有可能,崔云初好不容易搭建的决心又开始崩塌。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脖子跟刘管家走。
崔相蹙眉看着她挺直脊背离开的背影,眉头拧的很紧。
官场浮沉,诡异莫测,清婉已经深陷其中,他不希望崔家再有女儿步此后尘了。
待崔云初离开,书房门被重新合上,他手缓缓抚上了一旁的锦盒,半晌后拿起,随意塞入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屋中算不上冷,但出了屋子,被风一吹,却冷的厉害。
他拉开窗子,正巧能看见崔云初和刘管家窃窃私语离开的身影。
崔云初低声问刘管家,“我让你找祖母求救,你去了吗?”
刘管家面皮动了动,说,“老奴…还不曾去。”
崔云初皱眉,“真不知道那老家伙养你有什么用,这点事都办不好。”
“……”
您也说了,养他的是老家伙,自然是端谁的碗,受谁的管了。
刘管家觉得,大姑娘如今愈发嚣张跋扈了,比之从前更甚。
“我去祠堂,能顺路去趟松鹤园,看望一趟祖母吗?”崔云初问。
刘管家说,“大姑娘,祠堂和松鹤园一个南,一个北,并不顺路。”
况且,刘管家觉得,太夫人本来好好的,经大姑娘一探望,说不定都要生出些病来。
那不废话,崔云初能不知晓不顺路吗。
崔云初叹口气,只能认命的跟着刘管家去了祠堂,这回事先没有准备,怕是要吃不小的苦头。
“大姑娘。”守祠堂门的两个小厮面色如常的向她行礼,见怪不怪。
崔云初嘴角上扬,“有段日子不见了,都挺好哈。”她背着手,象是大臣巡视一般,大大咧咧的走了进去,旋即厚重的大门在她身后重重合上。
崔云初扭头看着大门,红唇紧抿。
还挺着急!!!!
她趴在门缝上往外瞧,“那么着急关门干什么,我的丫鬟还没来呢。”
幸儿不进来,谁和她说话,虽然习惯了,但黑咕隆咚的对着那么多牌位,任谁不瘆得慌。
“大姑娘,相爷特意交代了,让您一个人跪着,谁都不能打扰。”
崔云初磨了磨牙,“嘁”了一声。
“那不行你进来啊,也好看着我,万一我对着崔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大逆不道呢。”
刘管家,“……”
半晌没人吱声,崔云初就听见了刘管家离开的脚步声。
真走了?真又让她一个人。
崔云初皱眉,在门口蹲了一会儿,起身去了祠堂,好歹能挡些风。
崔云初提着裙子,将所有蒲团都捡起来,堆在一起,边堆边自语,“反正又不派人看着我,你让我跪我就跪啊,我是傻子吗,你个老家伙,那么喜欢周大人,你自己怎么不嫁。”
她将蒲团堆在一起,整个身子都躺了下去,随即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望着房梁。
开始了胡说八道,“你两要是在一起,我是喊你爹,还是喊他爹,谁当男的谁当娘?”
她翘着二郎腿,过了一会儿,将左右两条腿交换了一下,重新翘起来。
“死又死不掉,活着逗人笑。”她闭着眼睛,碎碎叨叨。
祠堂里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崔云初说的累了,就翻个身,看着唯一的窗口透出的光亮,盼着天黑。
看着阳光慢慢变弱,变成昏黄色,然后又暗下去。
她眼睛一眨不眨,看的眼框发酸,眼角有水滴流出来。
祠堂中静寂的落针可闻,只有她侧躺在蒲团上,偶尔起伏的身躯,代表着这里有一个活物。
崔云初躺着躺着,就开始有些犯困,但她不敢睡,祠堂中冷的厉害,若是这样睡,一定会生寒,就算她死在里面,外面怕都不会有人知晓。
困了,她就站起身,在祠堂中乱转,盯着谁的牌位都能絮絮叨叨一会儿。
其中就数崔老太爷最为遭殃,崔云初蹲在他牌位前,埋怨数落了好久,无非是嫌他生了崔清远这么个儿子。
“薄情寡义,凉薄可恶,要不是你牌位窄,我非把崔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都聚集一起,钉个挡风板出来,也不至于冻成这样。”她蜷缩着身子,抱着自己。
跑了一圈有些累了,她又重新躺在了蒲团上。
这个时节跪祠堂,最是折磨人,不给吃不给喝,还不能睡,简直就是酷刑。
以前,天气极寒的时候,崔云初都会老实乖巧几天,就怕跪祠堂,她望着房梁,第无数次叹气,“失算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灾祸会来的这么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
第二日天亮时,崔云初精气明显不如昨日,她面色微黄,蜷缩在一起,嘴唇冻得发紫,又冷又饿。
她勉勉强强坐着,到了第二日傍晚时,已然有些撑不住,“要不,嫁人算了。”
她想认怂了,总比冻死在这里强。
崔清远个老家伙,等她出去,等她嫁人,一定要他好看。
崔云初喃喃自语般的碎碎叨叨骂着。
她知晓,除却自己,没有人会来救她,祖母如今都没有动静,多半是崔清远隐瞒了消息,没让松鹤园知晓。
除却祖母的怜惜,崔云初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不会有人象话本子中那样,扑来将她抱在怀里,带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