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大纛出现在战场之上并坚决前压的一幕,让左部阵中的几名重要将领都是瞳孔一缩,心头大震。
因为这一幕的出现已然代表着此次东侵计划中最大的变量,也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变量发生了。
“太子竟然亲自带兵南下了?!南京城里的那些饭桶!他们不是已经下旨让江北禁军原地驻守吗?太子好胆!”
昔日左良玉心腹之一的徐勇愤懑出声。
本以为此次东下夺取江西轻而易举,南边朝廷和北边的太子一党水火不容,必不可能让能打的禁军出现在江南地盘上。
结果南京城里的那些废物愣是在自己也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太子带兵迂回进了湖广和江西的交界处。
现下他们是不用担心要迎战李自成的部队了,但却迎来了一支同样善战,甚至还敢在正面硬刚满清精锐老营的铁军。
其中那护卫着大军沿江而下的数千精骑看起来更是声势骇人!
是打是和,在这一刻似乎又成为了左军将领们纠结的问题。
但此刻左梦庚却成了左部军中头脑最为清醒的统帅。
因为他怕了。
太子亲自领兵南下,并打出黄龙大纛要替父平叛的阵势让他明白自己没了回头路。
虽然他们这些纠结在一起的军阀并不是真的敢造反,但他们的行为和喊出的清君侧口号和造反无异啊。
崇祯帝或许能赦免手底下军将打败仗的罪责,但他能赦免威胁到他皇权统治的叛军吗?
而且就算其他人最终有投降的活路,他左梦庚这个左军如今名义上的统帅却是绝无活路的。
想通这点的左梦庚心一横,当即就要集中老营的优势兵力去迎面对决太子禁军中路的五千兵马。
按照他们以往的作战模式,在压上老营之前必先得强驱几万的百姓夫子冲阵。
这一习惯和早期的流寇以及现在的满清军是大体一致的。
但此前左军正在驱赶百姓们强攻九江城,鸣金收兵后自然是拖在后方的营兵率先掉头,迎击从他们身后突然压迫过来的敌人。
而且此时禁军发起了主动的前压进攻,两军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的被缩短,左军也来不及临时组织冲阵的死营了。
突袭的短兵相接非常考验受迫一方军队的指挥者综合素质。
而左军目前的几个主要军头不是此前随左良玉征战南北,打惯了仗的沙场老将,就是在投效前同样流窜作战多年的起义军首领。
他们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面临自身生死问题的危机时刻,他们还是掏出了真本事,快速纠结了老营将兵决心对敌。
最终被捏合着迎向了朱慈烺中路五千步兵的叛军人数大概在四万出头。
而被裹挟着在两翼一起压上来的乌合之众则是超过十万。
黄德功亲率重骑兵避开了对方汹涌的扑击人浪,同时指挥五千骑兵从两翼兜开,开始不断用箭矢和快速的掠阵方式去灵活的削薄叛军的两翼兵力。
而在中路,面对呼啸一般而来铺天盖地的人浪,此前都已经上过战场并见血数次的禁军锐卒们只是沉默的结阵以待。
他们就象是一块矗立在汹涌波涛之中的暗红色礁石。
紧密的军阵,统一的厚实棉甲,整齐向前的森然长枪。
这一幕看得驱使部众不断向前的左军将领们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这只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数量,却只是握紧铁枪沉默向前的所谓禁军真的是朝廷的军队吗?!
他们打了几十年的仗,从北到南见识过了那么多的军队,也从未见过军纪如此严明,数组如此齐整,面对死亡也如此冷漠的强军!
可事到如今,点子再硬也不得不啃!
已经做好要承担巨大伤亡的左部军将们硬着头皮率军和太子禁军完成了第一波的冲撞交锋。
没有任何一方选择退缩,如林的长枪毫无悬念的捅穿了皮夹或是单层布面甲。
枪尖撕破血肉洞穿躯体的声音伴随着血花飞溅在两军交接的阵在线此起彼伏的响起!
禁军们每日辛苦单调的刺击训练在这一刻使得他们化为了高效的杀戮机器。
有力又快速的捅刺加之长枪占据优势的长度让左军第一批冲阵的士兵们伤亡惨重。
偶有禁军士兵被对手的长矛刺中,后边的军士便会将他快速拖出第一阵线,再顺势完成补位。
这一刻,伤亡在全体的禁军士兵们眼中都只成为了一个单调的数字。
他们知道,想要顺利击溃眼前的这十数万敌军,那就必须拿命守住阵线。
而昔日里爱兵如子的太子殿下此刻也不会理会任何的伤亡数字。
他只要战术的胜利,要所有的步兵随他守住这片沿江地带最利于防守的丘陵小山。
左军阵中当然也不乏一些个人勇武超群的死士。
正如满清军阵里的护军巴牙喇一样。
他们会披着最精锐的甲胄,拿着最好最趁手的武器,在关键时刻冲破敌军的阵线奋力厮杀,为大军的随后涌入撕开口子。
此刻便到了这些左军死士们发挥的最好时机。
但随后,向来便桀骜自信的他们便遇到了此生最大的梦魇。
陷阵营那些身披三层甲胄,手持大刀巨斧的壮汉们在长枪军阵故意露出的缝隙中显露出了胖大的身影。
几百具在此刻反射着夕阳红光的亮银铁甲显得是那样的森冷可怖。
而哪些强壮的重甲巨汉们眼中更没有情绪的丝毫波动。
他们就尤如没有感情的铁人一般将零星闯入军阵之内的敌方死士给劈裂在原地。
凄厉的死前哀嚎,飞溅的血肉和断肢让本来露出了些许笑意的左军低层指挥官们僵住了表情。
但更令他们感到毛骨悚然的,则是那些浑身都被包裹在重甲里的铁人们拿起了手中的刀斧,大踏步走出军阵,走向了他们!
而更加绝望的是,身后不断传来的巨大推力使得他们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铁人巨汉离自己越来越近。
一刻钟后,硬生生杀薄了眼前一层敌人的陷阵营军士和禁军长枪兵们抖落掉武器上的鲜血,随即再度沉默的握紧手中刀枪。
军号响起。
太子禁军,向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