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若璃一见到苏天言，立即就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她脸上是一副十分担忧的样子：“天言哥！”
龙若璃的眼底逐渐湿润，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浑身上下都在向外界传达她为苏天言在担心的情绪。
苏天言在后面已经改变了想法。
他其实是想告诉龙若璃自己患病的事情。
信不信任倒是其次的。
主要是为了大局来考虑。
集团有龙若璃和白子华暂时替他把持着，集团能够规避非常多的风险，同时他身上的压力也能减小。
尤其是穷养计划暂未结束的压力。
一边是穷养计划，一边是集团。
但。
苏天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想让一直崇拜他的龙若璃，看到他变成傻子的模样。
这对于他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主动放下尊严那些东西，对于苏天言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可为了大局，他又不得不选择让龙若璃知情。
这种冲突和矛盾让苏天言陷入了纠结和拖延。
前些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个事情，该怎么跟龙若璃开口。
让龙若璃住在园林，并不单单是为了解决他的须求。
他在找合适的时机把实情讲出来。
但苏天言没能做到。
龙若璃看到他那副样子了，也就不需要他再开口了。
苏天言不确定他的拖延是故意等着这一刻发生，自己可以假装“被迫”推进这件事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子做，自己可以在“失忆”和“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向龙传达这个信息吧。
他苏天言还是苏天言，发了疯的苏天言不是他。
“好了好了，怎么哭了啊，别哭哈。”
苏天言微笑着抚慰龙若璃。
“呜呜呜……”
龙若璃伺机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苏天言。
“呜呜呜，天言哥……你当时都不认识我了！”
“我好难受啊！”
苏天言默默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会这样。
“没事的呀，我这不又记起来了嘛？”
“我从来没想过天言哥会把我给忘了……呜呜……”
龙若璃哭的梨花带雨。
苏天言轻轻地抚摸着龙若璃的脑袋，柔顺的头发在他手上留下丝滑的感觉。
“好啦好啦。”
在苏天言的安抚下，龙若璃止住了哭声，但还是不断地哽咽。
苏天言耐心地向龙若璃解释。
龙若璃不认可苏天言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事实：“为什么会这样呀，为什么……”
“不是说越用脑，越不会得这种病嘛？”
“当然不是了，医生诊断说已经没有再生和恢复的能力了，现在的情况是越用脑，病情越重。”
“只有消耗，没有再生，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这种病是不可逆的，再好的商业计划也只能延缓。”
“但我感觉也没延缓到哪儿去，子华告诉我说病情已经加重了。”
龙若璃还是不肯接受：“天言哥，那你就不要用脑了呀！”
“您看为了这次商业计划，您每天都在劳累思考的状态，这怎么能行！”
“这次的商业计划对咱们损失非常大，最主要的是您的身体！”
“咱们的商业版图已经很大了！”
“多少钱对咱们来讲只是一串数字而已，身体才是真的！”
“天言哥，集团的事情您以后还是不要想了。”
“至于小澄的事情，您就交给我和白总来做就好，我们一定认真地延续和执行您的接班人计划，不姑负您几十年持续在小澄身上投入的一片苦心。”
苏天言被龙若璃的想法感动了。
他就知道自己是正确的。
如果从确诊的那一刻告诉龙若璃，可能后面的事情就没有这么麻烦了。
“小龙。”
“我在呢。”
“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你好了，我也不用这么苦了。”
“只有你能get到我的那份心。”
这是苏天言少有的真情流露的时刻。
龙若璃听到这话立刻就知道，自己在这场斗争中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她没敢看白子华。
这会儿白子华的脸色肯定很差。
“苏总，不只是我，白总也为咱们这份计划倾注了相当多的心血，白总肯定也把小澄看作是自己的孩子呀！”
龙若璃虽说没看白子华，但该说的话要说到位。
“恩嗯，子华也是。”
白子华始终保持着沉默。
龙若璃的演技实在太好了。
她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做什么表现出什么传达出什么能够100利好她。
白子华几次想要打断龙，阻止她这种假情假意的表演。
可他完全没有机会，只能保持沉默。
苏天言说起了经济泡沫的事情。
具体的亏损原因，他不敢再去细想。
他害怕浪费更多的脑细胞，从而再次陷入那种精神病状态。
对于苏天言来说，傻子状态的他全是坏事。
好象也只有在向龙坦白这件事情上起到了一点点的推进作用，但仍然是坏事。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
苏澄在前些天的离场时机非常正确。
“他是不是在最高点套现？”
白子华此时才自然地开口：“是的苏总，少爷前些天的离场时机正是市场的最高点。”
“现在的牌照并不值钱，比原先的2亿收购价还要低很多，大概缩水了35左右。”
“天言哥，小澄做的很不错的嘛，他其实有很强的前瞻力和判断力。”
龙若璃此刻对苏澄的行为大加赞赏。
她现在必须要夸赞苏澄，否则就显得她太刻意了。
哪怕苏澄的行为衬托出了苏天言的判断失误，她也丝毫不能吝啬。
只有这么说，她才是一个明智的人，能够很好的辨别是非，是继续执行“接班人计划”的唯二之选。
白子华依旧沉默。
好话赖话都让龙给说了，他再说就显得多馀。
“恩，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还有一个问题。”
“我在发病的时候给小澄打了一次电话，我担心他会因此起疑。”
龙若璃立刻将警戒心理调整到最高。
“天言哥，您的卧室里应该有录像的对吧，我们可以把录像调出来听一下您的原版通话是怎么说的，然后再想办法看怎么弥补这个漏洞。”
“可以。”
苏天言向白子华吩咐，将前天的录像调出来。
白子华调出了监控，把那天通话的片段放了出来。
这个片段白子华已经看过了很多次。
客观来讲，这通电话的问题不大。
因为老苏总在拨通电话以后，聊了有好几分钟的家常，对苏澄嘘寒问暖。
关于牛排和回家吃饭的原话，老苏总说的是：【帮人干活，客户给的牛排】、【等你回来吃】。
说实话。
白子华挺希望在老苏总发病之际父爱爆发的这通电话，能够影响到他们的接班人计划。
可没想到。
老苏总那会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个装修包工头，关于牛排的事情也想好了出处。
怎么说呢……这个东西感觉已经深入骨髓了。
就连犯老年痴呆的时候，老苏总还是能将那个“穷养父亲”的角色演绎得惟妙惟肖。
龙若璃在看完通话片段以后，让苏天言不需要太担心。
“天言哥，您说的是客户给的牛排，这句话很重要，咱们就不需要担心了。”
按照苏天言的角色人设，他绝对不舍得买牛排吃。
苏天言那个角色每天就是白水煮兔子般的清汤挂面、馒头、小米粥、咸菜一类能保住命的饭食。
哪怕是超市1折甩卖打折的都不会买。
但苏天言说了【客户给的】，那就合理多了。
不需要再额外解释。
关于打电话的动机，苏天言误打误撞的自圆其说了。
唯一需要解释的是“回家吃饭”和“回家”的问题。
“您没有说‘今晚’这种时效性的词，其实问题不大。”
龙若璃本身就是gg传播和公关行业的精英，她在言语沟通和传达上有相当高的造诣。
龙若璃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现在临近十一长假，您提前给小澄打个电话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咱们就把您这通电话当成‘父亲提醒儿子回家过节’来处理即可。”
在电话里苏澄没有明确说要不要回家。
所以他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做两手准备了，为苏澄回老家过十一长假做好所有准备。
电话里，苏澄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间，但大概率会回家。
“天言哥，我觉得以您现在的状态，不再适合跟小澄见面了，这会极大的削弱他的权威。”
“我觉得咱们可以给小澄找点事情做，让他不要回家。”
“可是……我很想见他。”
苏天言深知，自己清醒的时刻过一分钟就少一分钟。
两人的态度相悖。
苏天言询问白子华的意见和想法：“子华，你的意思呢？我是见他还是不见？”
白子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冷静地分析局势。
这个事情在苏天言看来就是父亲想见儿子，儿子想见父亲的事。
但在他眼里却不同。
除了父亲和儿子的事情，还有他和龙若璃的博弈。
今天以后，龙若璃算是正式上位了。
她这么做的原因有两点好处。
第一，龙若璃怕苏天言在苏澄面前的权威消失。
她可不是为了老苏总担心，而是为了她自己。
如果苏澄不认同老苏总这个父亲，说的话做的事情什么都不听不认可，那么她就更是摆设了。
第二。
如果长期不见面，肯定会削弱老苏总和小澄之间的关联。
小澄那边对父亲情感上肯定不会削弱。
但会削弱苏天言对苏澄的关联性。
现在不见，以后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
白子华需要苏天言和苏澄见面，从而确立和加强父子二人之间的关联，继而提高苏澄继承帝豪集团的正统性，减少一切不确定性。
想明白这个，白子华毅然决然地站在苏天言这边。
“苏总，如果少爷要回家的话，您一定要见他。”
“从上次以后你们都大半年没有再联系过了，少爷既然选择回家，说明他想家了，而这个家就是您。”
“如果您不见的话，少爷可能会很伤心，因为您正是他的坚强后盾。”
白子华知道自己说的不对。
但他必须要这样说，才能让老苏总坚定跟苏澄见面的念头。
见白子华表达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态度，龙若璃也连忙改口：“白总说的也很有道理。”
“天言哥，那我觉得您还是跟小澄碰面比较好，如果小澄回家，您可以亲自下厨为小澄做一顿饭，让他感受一下您的父爱。”
“就做您最拿手的那几道菜吧，也是小澄最爱吃的。”
苏天言点头：“我同意。”
紧接着，苏天言口头向龙若璃传达了一道正式的行政命令。
“小龙，从现在开始，我将你的级别调整为k1。”
“凡是集团的大事小事，无需向我汇报，你拥有全部自由裁量权。”
“关于小澄的事情，根据我的状态，你可以选择性的向我汇报。”
龙若璃被感动哭了，她又一次扑在了苏天言的怀里，诉说着这不是她想要的，这样的命令她很难接受，会让她想起苏天言的阿尔兹海默症，会让她很痛苦。
但最后在苏天言的安抚下，龙若璃还是哭哭啼啼的接受了，并向苏天言保证她一定不姑负信任。
白子华显得有些沮丧。
他不喜欢现在的事情发展，也不喜欢现在的事态。
尤其是龙若璃添加进来以后，这个所谓的接班人计划的味道就变了。
如果说白子华一开始还能理解，老苏总这么做是培养小澄吃苦耐劳的美好品德。
那现在已经变成了完全无意义的行为。
只不过是他和龙若璃在博弈罢了。
白子华之前对老苏总绝对的忠诚。
要知道。
他之前哪怕不忍心看到小澄受苦受累，也都没说过什么。
顶多跟老苏总争论一下，并没有向小澄提供过实质性的帮助。
可现在呢。
现在他说的几乎全都是假话。
对老苏总的意志和命令阳奉阴违，已经给予小澄实质性的帮助。
龙若璃说的也是假话。
原本这个计划的目的是为了培养小澄，不管是好是坏，不管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都还可以划到培养那一类型。
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完全失去了它的意义。
培养小澄的意义已经归零。
现在他和龙若璃所说的所做的，不过是在依托“接班人计划”进行斗争罢了。
他有点累。
不是有点累是非常累。
心累。
可白子华不能就此放弃，不能就此不管。
否则龙若璃执掌帝豪集团的大权以后，就没有人能再限制她。
小澄能不能接班都不一定呢！
白子华认为，他必须做点什么了！
他必须做一些更为激进的事情！